深夜时分,做完任务的蠍和地达罗风尘仆仆地归来了。

跟地达罗分别後,蠍把傀儡外壳绯流琥卸下,从自己在一楼的房间进入秘密通道。他沿着梯子一路往上爬,爬到了星野紫的房间。移开伪装成木板地的暗门,一股药膏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那小鬼受伤了?

在窗帘紧闭、连月光都透不太进来的一片黑暗中,他走近床头,打量起摘下面具睡着的星野紫。

星野睡得很不安稳,蜷缩成一团、冷汗直流,包着绷带的四肢还时不时抽搐几下,跟蠍离开前睡得香甜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抓起星野受伤的手臂察看是怎样的伤时,星野紫猛然一颤,醒了过来。

「旦那……?」星野瞪大还没对焦的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

尽管住在一起有很多机会,蠍却从来没有兴致去细究星野的长相。这次是因为星野惊醒,蠍才瞧见了那小鬼有一双大眼睛,但是在黑暗里也只看见大致上的轮廓。

「你是怎麽受伤的?」他问,没有得到回答。

「……这是梦吗?」星野呆呆地问,还捏了蠍的手一下。

「你做什麽!」竟然敢捏他,这小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还在心里嘀咕,星野却突然抱住他,紧紧地。

「这麽爱生气,真的是旦那……!」星野的声音在他耳际欢快地响起,说着说着,带了点哽咽,「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才会不告而别?对不起,我以後再也不用『不给饭』来罚你了,所以,旦那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轻易地离开我?你不在,我一个人真的好孤单……」

蠍愣住了。

他只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知会星野『旦那』的去处,没想到星野居然会难过成这样。

「……我没有生气。」蠍的嘴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最终也才吐出这麽几个字。

「那麽你会继续陪着我罗?」星野松开了抱住他的手,也不计较蠍不告而别的原因。

「嗯。」反正他也挺满意现状的。

星野又想抱他,他立刻後退,「够了。」

拥抱太过亲密,他不喜欢。

「好吧,反正我全身都痛,不抱也好。」星野摀着胸口低声道,「不知道为什麽,最近胸部也会痛。」

蠍这才想起来,「我不是让角都看照着你吗,你怎麽还弄得一身是伤?」

「我在学习──跟飞段。」为了不让蠍担心,星野省略了绝大部分过程。

「啧,飞段那家伙……」都说过星野是他罩的了,飞段还敢这麽放肆,一定要去找他好好算帐。

「现在已经很晚了,旦那先来睡觉吧。」星野往床的内侧挪。

「嗯。」蠍掀开被子,血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或许是习惯了,他也只是挑了挑眉便不以为意地睡下了。

我难得睡过了头,还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叫起来的。

昨天晚上不是梦,旦那真的回来了,并且和往常一样睡在我身边。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空虚的心就好像忽然间被填满了。

这种心情是什麽呢?

比起老师,失去了旦那的陪伴更令人难以忍受;比起飞段,和旦那的相处更令我期待。看到旦那别扭的模样就快乐地想笑;看到他变得冷漠的表情,心就会发疼……

「星野快起床,你再拖拖拉拉,我就让你空腹去跑步,嗯!」地达罗隔着门叫我。

「好的,前辈!」我大声回应,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地达罗回来基地了。

旦那没有被吵醒。我盯着他的脸发呆,发现他有黑眼圈,「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觉吧?所以现在才睡得这麽熟……」

奇怪,上次旦那失踪,好像也是地达罗和蠍大叔去出任务的期间。他们之间有什麽关联吗?

他翻了个身,从棉被里伸出左手,一枚戒指戴在大拇指上。

戒指!我惊讶不已。

这枚戒指和我的『空陈』款式相同,只是上面的代号是『玉』。

记得首领说过有戒指的人就可以加入晓,可是我从来没在例行开会上看过他呀,如果旦那是晓的成员──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麽旦那从不收敛言行,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似的。

现在的问题是,谁是『玉』?

「地达罗前辈,晓的成员们是不是都有属於自己的代号呀?」跟着地达罗跑完步,我把水杯递给他时问道。

「嗯,像我就是『青龙』。」他伸出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标示着『青』。

「也有分要戴在哪一根手指上喔?」我注意到他戒指的位置和旦那的不一样。

「十根手指分别代表了十个代号、十个成员……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空陈』在左手小指。」他话一说完,我连忙把戒指从口袋拿出来,套到手指上。

然後我忽然想到,「那我认识的成员怎麽只有八个?我替代原本的大蛇丸後晓也只有九个人吧,第十个成员呢?」

难不成旦那就是那个神秘的第十人?

「剩下的一个是右手小指的『玄武』,本来是『绝』的代号,可是他没有被复活……上次听首领提到他好像是初代火影细胞加上辉夜姬的意志形成的怪物。」地达罗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话,反正结论就是第十个成员的位置是空着的。

「前辈,你知道『玉』是谁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出口。

「『玉』?你是说『玉女』吧,那是蠍老兄的代号,嗯。」地达罗点着头肯定地说。

六月下旬的下午,阳光十分刺眼,我尽量倚靠其他感官去侦测袭来的镰刀。

「就是这样,章鱼,把重心放在中间!」飞段瞪大眼睛,挥舞镰刀的速度愈来愈快。

左躲右闪,偶尔向外兜圈子,我逐渐掌握到飞段攻击的规律。

「後面!」他警告。

「我知道!」右脚往前踏出一大步,往前深深弯下身体,镰刀险险掠过上方。

这一个月来,我可不是白白受苦的啊!

这边攻守得水深火热,以至於过了一阵子我才瞥见缓步而来的蠍大叔。

「!」飞段也注意到他的到来,於是收回武器。

「蠍大叔!」我跑到他身边,「你怎麽来了?」

「你手脚上的伤就是这麽来的吧……」盯着我四肢又缠上的绷带几秒,蠍大叔转向在树荫下纳凉的角都,「我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角都。」

「是星野自己主动要求飞段的,不干我的事。」角都摆明着不管。

「是吗……?但是我也已经说过,账是算到你头上了!」蠍大叔的『身体』发出机关启动时的『喀喀』声,蠍子般的铁尾巴从晓袍里长长的伸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角都也站起身,一股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愈发剑拔弩张起来。

……他们不是真的要打起来吧?!

这个想法才刚闪过,蠍大叔的铁尾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角都刺了过去!

「啊!住手!」我震惊大叫。

幸好角都的速度也很快,一下子就躲了过去,然而铁尾巴随即变换方向,以更凌厉的攻势逼近他──

「蠍大叔、角都前辈,别打了!」我大喊,连忙要跑向他们。

一个黑影掠过我的头顶,我定睛一看,是飞段!

飞段挥舞着镰刀,从空中落下的同时朝蠍大叔砍去,「哈哈哈──蠍,你太嚣张了!」

「太嚣张的人是你!」蠍大叔抬起手反击,『喀』,四根手指从手掌分离露出里面的机关,『咻咻咻』射出几十根针。

飞段只用面前的镰刀来挡,被刺进了大部分的暗器。『铿锵!』,他的镰刀虽是砍到了蠍大叔身上,可是蠍大叔全身都是硬梆梆的盾,不但一点事儿也没有,还马上就从角都那儿收回铁尾巴往他刺去──

我的天啊,三个强者打起来了!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有人受重伤,可是他们不会听我说话,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

我急得在原地跳脚。

飞段跳开得远远的,走到角都身边站定,用空着的手一根一根地拔起刺入皮肤的针,再扔到地上,「哎,真痛啊……角都!你怎麽没事先警告我蠍会用暗器!」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角都不负责任地说。

「什麽……我可是在他死後才加入晓的啊,我看你是故意的吧!」飞段怒道,再度举起镰刀,却突然重心不稳摇摇晃晃起来,「咦?奇怪,我的身体……」

蠍大叔冷眼看着他倒地,阴沉地嘻嘻笑了,「我的所有武器上都涂满了剧毒……只要有了伤口,没有解药,最慢三天内就会死去……」

太阴损了吧……我目瞪口呆。

原来蠍大叔成天要我采集、研磨的草药最後是拿来做这种用途!

蠍大叔收回铁尾巴,把傀儡手装回原处後走到我旁边,示意我跟着他离开。

但我还是愣在原地,瞪着地上痛苦不已的那人。

「飞段……」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到最後只叫出他的名字。

三天。放着不管的话,三天後飞段可能会死掉。

他曾经想杀了我,我应该恨他的。但是,他率直的性情却又教我恨不起来。

也许,他会变好呢?如果就这样死掉了,那麽他未来的可能性也全都没了。

我咬紧下唇。

只有蠍大叔能救他,但是刚才他的挑衅想必惹毛了大叔。现在求大叔也只是往枪口上撞而已。

「星野?」蠍大叔催促道,「不要让我等太久。」

「好,马上就来。」我硬着心肠不去听飞段的呻吟,转向角都鞠了个躬,「角都前辈,虽然您可能不在乎,但还是谢谢您这个月来的关照……也谢谢您曾经救了我的命──给我改变自己的机会。还有,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我会想办法治好飞段的。」

说完,我也不敢去看角都是什麽表情,跟着蠍大叔走了。

「蠍大叔,你怎麽了?」回基地的路上,我注意到蠍大叔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他哼了一声低声抱怨,「搞得好像我才是坏人似的……」

我笑出声,阴霾的心情也开朗起来──

「才不是坏人呢。谢谢你,袒护星野的蠍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