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你的狗嘴!」

此话一出,男人聒噪不休的方唇顿僵。惊吓、疑惑、恼羞,神情数变,至最後是颜面尽失的愤怒。在他的世界里,这种场合可没有女人开口的余地,更何况如此直白地要他闭嘴,别说女人,打从坐在这个位置上开始,就从没人胆敢如此对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你说什麽?」打击太大,冷不防飘出的四字极度没有威胁性,奠定他满盘落索的局面。

「连话都不会听?」乐乐得寸进尺,抬眼与男人对视,语调平静,续道:「你说,谁才无能呢?」连连历练,胆子有愈发壮大的趋势。

在座除了袁绍钦,其余六人皆目瞪口呆。

哪来的小姑娘?

这胆识……还真不是普通的不怕死啊。

袁绍钦後头站着的阿诺眸光转为锋利,加倍警戒。

好些天不见,这位花小姐惹怒人的本领又见长不少。

真是太让人不省心啦。

乐乐负手而立,绕过袁绍钦,朝男人走去,定在他跟前,张口还想说点什麽,负在後头的手却立刻被另一股力量拉扯去,她趔趄往後退了几步,欲朝後望去,眼前抢先挡在身前的阿诺却率先映入眼帘,电光石火间,他一掌接下暴怒男人袭来的一拳。

那个人,从来不把女人当人。

阿诺故作痛苦地甩着手臂,「秦堂主下手也太狠。」他一脸委屈,随即又痞痞一笑:「不过幸好是打在我身上,不然怕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那可是他认准了的少帮主夫人,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

「滚。」男人沉声,扭了扭脖子,发出「喀喀」的声响,像一头凶猛的狮子,越过阿诺,指着乐乐鼻头,疾声续道:「有种你再讲一次!」

乐乐眼一眯。

她还真没有什麽不敢的。

她这个人偏就最受不了人激!

「我说你──」

「秦堂主,我敬你一声堂主,你还要继续玩命?」

乐乐後头「无能」两字还来不及出口,就被阿诺立即打断。

袁绍钦拽住乐乐的手没松开,阿诺那杀气腾腾的气势逼得现场剑拔弩张。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当然,还有一个还是例外,而他也从来,一直就是个例外。

「想知道这只皮箱里有什麽吗?」阿诺指着桌上皮箱,严肃的神情一反以往嘻皮笑脸,竟有一刻让人不寒而栗,他沉声,接着说:「秦堂主荣尊此位,双手沾惹多少人的鲜血应该数不尽了吧。」

上一秒还发狂的男人,下一刻气焰好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瞬间收敛下来。

也许是心怀有愧,男人与阿诺无声对峙,脸色显得愈发铁沉。

「想来各位也是一样吧,自相残杀的戏码想必也是演了不少。」锐利的眸转向在场其余诸位。

自相残杀。

听见关键字,众人一怔,一群人一时间竟找不到一句话足以应对。

看来问心有愧的不只一人。

「满手鲜血。」阿诺脸色、声音都很冷,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若不是有人謢着,你们早就死了千万次不止。如今竟还有脸理直气壮在这里兴师问罪?」

满手鲜血。

沉甸甸的四个字,在不大不小的空间内回荡,久久无法散去。

阿诺脸色再更冷一阶。

若非袁家大哥临终交代「别报仇」,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哪能活到如今?

众人倒抽一口气,至此刻开始,约莫都能猜到皮箱里的东西。这才明白袁虎所说,能将他们这群人乃至背後势力一并扳倒的笑话,并非笑话、亦并非空口无凭。

这群人的地位可是在皇龙帮里深根稳扎的不可动摇,当袁虎说他有本事让他们一起消失的时候,他们皆是心高气傲地嗤之以鼻。

……现如今後悔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

现在後悔,袁家的人还能死而复生吗?

阿诺一字一句,乐乐听在耳里,却紧紧揪在了心底。她没有再去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也无心再管他们还说了些什麽,因为那些都与她无关。

定定瞧着身後仍拉拽住她的那人,这角度望去虽只能看见侧脸,可依旧是那样不可一世,就彷佛那些悲惨的经历全都与他无关。只是乐乐却能清楚瞧见,也只有她能瞧见,深藏那双眼中的晦暗幽曲,却是明目张胆地将他彻底出卖。

明明无法放下,却又必须什麽都要放下。

那样的人生究竟有多辛苦?

有一瞬间,乐乐忽然就感到好心疼,揪紧了心脏的那种疼,久久难以平复。

来得及吗?

……将他带离那片绝望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