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两人

火车和柯冬尉想像的很不一样,离开市中心,他以为大众运输工具就不会有人;他们已经站了两小时,一个空位也没看到,能站的地方越来越少,紧张加上不断压缩的空间,让压力指数不断上升。

李青廷累坏了,站着打盹,柯冬尉想扶,被他不留痕迹的闪过,独自走到塑胶板靠着。

『桃园、桃园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站,多数旅客起身下车,又挤上更多人。

柯冬尉抓着李青廷找空位,抢不过资深旅客,速度有待加强,勉强占到一个位置,李青廷抱着包包坐下,里头是文森给的乾净衣服和盥洗用品,火车座位是一长条布沙发,不像捷运那样有高度分开,也没有座位分隔线,挪得出半个屁股的空间就会坐人,整排挤得像烤团子,左右都是陌生人让李青廷有点不习惯,双眼直溜溜看着柯冬尉。

柯冬尉不知道在想甚麽,眼神闪避李青廷,地上空荡荡的也能看,旅客身上的包包看完看衣服。

下一站又离开更多人,车上变得零零落落,多出几个相邻空位。

「你在想什麽?」

坐到柯冬尉隔壁,李青廷问。从离开颜医生家开始,他就有点恍惚,李青廷知道他是在烦恼逃家的事情,却不是很清楚详细。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又被叔叔骂。」

咔啦咔啦。轮子经过铁轨的声音。

「颜医生人很好,听他的话没有坏处。」

就算每站停,他们还是缓慢离开市中心、远离大城市,景象从全黑的地下隧道变成半荒芜的农田、工业区。

「你喜欢他到让我有点吃醋。」

「欸!」

李青廷用力搥了他一下,隔壁的女孩从睡梦中醒来,嘴边还挂着口水,迷蒙看着他们几秒,神志又沉回梦乡。

火车人员推来放有保温袋的推车,香味越来越近,时间接近中午,他们都没吃早餐,一闻才发觉自己在饿肚子。

「饿了吧,要吃什麽便当?」

柯冬尉乐呵呵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我不饿。」

「怎麽可能不饿,不用省没关系。」

「那……我要排骨。」

时间接近黄昏,太阳黄澄澄洒在车站屋顶上,距离完全退去热度还有3个小时。

车站外一片开阔,门前那一片与其说是广场,不如说是未开发平地,只有两个人在这个小站下车,他们迟迟没有移动,一个拿着地图,一个拿着行李,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游客,但仔细一看,他们显得有点狼狈,像是在逃难一样,两个人却只有一个行李袋。

「呼。」

这里比北部炎热许多,才出车站几分钟,李青廷已经满身是汗,眼睛几乎被烤乾,晒得昏昏欲睡。

「喝点水。」

步行一个早上,又坐了半天车,难怪会累成这样,柯冬尉状况没好到哪里去,头顶的太阳直射眼睛,像地狱一样。

「等下要去哪里?」

环顾周围只有马路,远处有几栋不高的房子,看过去不是卖土产就是买饮料,而且还要开不开的,门前摆着手写的『名产』纸板,很不吸引人。

「这附近有很多地方能住宿,先找地方休息。」

累归累,柯冬尉还是很开心,开心终於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好。」

走过马路,店舖类型变成咖啡厅和旅店,特色背包客栈挂满各国国旗,几个不同肤色的脸孔就着几杯啤酒咖啡闲聊,或许是太热,街上没什麽人烟,隔着橱窗看室内的人们,李青廷觉得离他们的世界好远。

柯爸爸人脉广阔,在他们出站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得到消息,目前为止,他似乎只想打压儿子。

店家在门口洒水降温,除了直接用水管外,还有绑上打洞宝特瓶的自动款式,空气弥漫水蒸发的咸味。

等找到适合的住宿,身体精神疲累都到达顶点,柯冬尉没有忘记要控制预算,但总是没有太多心力挑选,最後选了一个中价位商旅。

「您好,晚安,需要什麽服务吗?」

殭屍模样让柜台吓了一下,市中心外的步调比较慢,居民热心宽容,抱持百分百的服务热忱,没对柯冬尉的恍神和口齿不清表达不满,俐落的处理入住手续。

「您是543房,祝您旅途愉快。」

柜台并没有问他们要不要两床房,所以当两床放在面前时,柯冬尉有点小惊讶,但是他累得没办法有意见,把地图行李往地上一丢,摊在其中一张床睡得不醒人事。

李青廷先去洗了个手,呆坐喝了点水,拉开窗帘,天空开始变黑,远远能看见深绿色山峦,霓虹灯稀疏的闪动。

房间很整洁,东西看起来有点过时,大约二十年内整修过,乾湿分离浴室、吹风机,桌椅电视,该有的都有,足够两人一夜好眠。

这已经比预想还好,李青廷休息了一下,起身往浴室走,全身被疲惫紧紧綑住,费力的脱去衣服,暖热的水洒在脸上,舒缓紧绷的肌肉。

沐浴乳有种玫瑰和茉莉的味道,对他来说有点……过於女性,洗发精则是薰衣草气味,还混合薄荷。

深怕吵醒柯冬尉,他只用了一下吹风机,头发半湿的回到床铺边,进来一阵子,空调开始冷,有点太冷了,已经安睡的柯冬尉没有盖被子,只是蜷曲着身体,李青廷把温度调高几度,在另一个床铺躺下。

很累,却睡不着,隔着一人宽走道,另一个男人半卧在床上,枕头只躺到一半,嘴巴微开,丝毫没察觉被看着,总是耍帅梳理整齐的头发乱乱的,还有点压扁,双臂向前伸直,好像想拥抱什麽。

真的只有他们两人了。

到处都找不到拖鞋,离开自己的被窝,脚趾陷入地毯,触感有点黏,可能是灰尘,李青廷在他的怀抱躺下,柯冬尉呼吸停了一下,反射性的抓紧继续睡。

柯冬尉的呼吸平稳,像是天塌下来也没什麽大不了,怀抱有汗和痱子粉气味,并不臭,还多了一股依恋,李青廷的眼皮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