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夢如歌 — 之二、謝謝你成為光(1)

姜胜允确实在说谎。

若有似无的既视感，在她几句话之後，像钥匙一样打开了相应的记忆──虽说并不深刻，但的确有印象。

在冷清的街道上认出了他，喊了名字以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虚弱的蹲下身，摀着嘴只能愣愣看着他，好半刻才说了一句：「我们……从台湾来的……还有，还有我是你的粉，那个……」

不用讲也看得出来的，不是粉怎麽会有这麽大反应？

姜胜允虽然惊吓，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拉出微笑，弯身向她伸出手，「还好吗？」

拉她起身的时候看见了腕间的银链，是见面会散场的时候发的，这几天还有活动，他也还戴在另一只手上。

那个粉红色头发的女孩向他说了什麽其实记不太清楚了，握着手的时候能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另一个孩子倒是就愣愣的在一旁看着。姜胜允怎麽会读不懂眼下这两个女孩的情绪？可他也只能说一句谢谢，加快脚步拐进小路，离开。

跑开没多久就听见後头抽抽答答哭起来，当下其实感觉挺复杂的，但毕竟陌不相识，过不久便淡忘。要不是她这麽一说，还有特别明显的特徵，他还真想不起来。

可想起来了这事也不能说。姜胜允低头看着署名，只认得出李字，後面看不懂，於是抬头问：怎麽念？

她望他，没发现自己失望低落全写在脸上，乖乖念了名字，然後听他用软软的声音撒娇似地跟着念：李昕。

多冲击，她能感觉自己整个人是真的微微晃了一下。随後却又像想起了什麽，闷闷颔首，而後就一直垂着头，不安地咬着嘴唇，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接话。

搞砸了，她想。

原本预想的所有前提里都有方块，上一次替她送礼物的姊姊说胜允很喜欢、玩了很久，台下的大家也都照相照得很起劲，这次应该多少能唤回他的记忆才对，仗着这个假设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如果没了话题该怎麽办？

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声轻笑。

她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听见他说：太好了，不然我得画你的头顶了。

他一边画一边晃着她的手，李昕还来不及心动，眼角余光瞄到方才那位妍熙姊往这里走来，是要催人了，她很清楚。

眼见姜胜允已经着手在画五官，李昕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收过一个方块卡片？」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平静，话也说得利索多了，直直对上他的视线，「那是我做的，今天也做了一个，但STAFF姊姊不让我带上来。」

姜胜允明显意外：「为什麽？」

他们说危险。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李昕并没有看着姜胜允。後者皱眉，原本想接着说那有什麽危险的，话到喉头煞住，顿了一会儿说，是吗，然後扁起嘴，又是委屈的表情。

「那麽待会回到位置上的话，让我看看吧。我看得到的。」他说着，放下笔比手画脚，彷佛手中真的拿着卡片。语毕阖起专辑往旁边推，要说再见的前一瞬被截了话：「辛苦了……谢谢。」

是寻常不过的话，可她看着他的眼神，比话还要多太多。

回归的这两周以来，追行程的她们有多累，跑行程的他们只会更操劳而已，尤其是姜胜允。原本就是团内口才数一数二的，宣传活动少不了他，原本就排得密集的打歌行程，再加上固定出演的综艺录制，能好好的睡上一觉都是奢侈，身体被这麽一操削瘦了不少，原本总被说可爱的婴儿肥早不见踪影。发呆和面无表情的次数也明显飙高。大家都看在眼里。

多休息，不要太累──这样的话语怎麽可能说？这圈子多的是求之不得的人。

谢谢你这麽辛苦，仍然选择成为光。

他听懂了。

李昕手撑着桌沿往右移，抬头准备和朴信说话，突然左手被大掌覆住，然後，很轻很轻地拍了两下。

「没关系的。」

谢谢你来这里。最後这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

李昕不知道他後来究竟有没有看见她花了好几天做出来的卡片，她是最後一批人，下台以後前头的队长都已经结束签名回到後台了，姜胜允前方是这场最後一位。

最後一段时间方块一直放在她的腿上。但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把方块举起来玩。她想那只是客套话。

灵魂还没回笼，活动已经结束。想像了这麽久，期待了这麽久的事情，真正经历过後，有种恍如隔世的微妙空虚。

外头的蔡以融在停车场等TEENS下班，成员们今天心情看来都不错，经过的时候都拉下车窗打招呼。李昕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後一台车，夜色里看不太清楚，她眯着眼，只能靠衣着判断，面对她这侧的大概是崔贤宇。

目送车子开出停车场她们才往地铁站走，转了个弯脚步顿住，「这不是刚刚那台车吗……」

蔡以融这才看了一下车牌，靠，还真的是，立刻朝车子挥手，「这样他们看得到吗？」语气乐的很。

「应该不会往外面看吧……」

李昕有点窘，拉着高速挥手的蔡以融过马路。希望他们是真的没看见。

偏偏事与愿违。

寂静里只听见前座的崔贤宇一声低笑。朴信凑过去问，有什麽好笑的？然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笑了，在马路中间耍宝也是不简单。

姜胜允也看见了，没反应，握着的手机震了一下亮起来。

心情不好？

抬头，崔贤宇透过後照镜看着他。姜胜允摇摇头，只是想睡觉，他用口型道。

车子转弯，驶过女孩身边，渐渐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