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过了午夜,除了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上静悄悄地,万物都沉浸在酣梦之中,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泻在房间的深色地毯上,多麽恬静美好的夜晚。

「我……在学习调制药剂之前,老师曾经要我发誓,不能对有恩於我的人下药、蛊和毒,任何害人的都不行。」伊拉塔芙漂亮的脸上有惋惜和很深的眷恋,甚至还露出一种你干麻救我的表情嘛!

施映离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浅浅地笑容像春风拂过人的心尖,犹如盛开的桃花一样美,既不张扬,也不疯狂,却有专属他的温柔,一瞬之间把夜晚的凉意也捂成暖意。

「你喜欢我?」

比直肠子两人不惶多让。

「嗯!」

大力点头,比起城市里晦暗不明遮遮掩掩的含蓄,伊拉塔芙直接坦率的承认,极为少见,心意却难以忽略。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温柔缠绵的话如同恶魔低喃。

「这两天。」

伊拉塔芙白皙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浮现微微红晕,亮晶晶的大眼却没有回避施映离的眼睛。

「我喜欢你」伊拉塔芙的俏脸更红了,见施映离手上的酒杯空了,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空酒杯,把自己喝过一口还剩大半杯的酒递给他:「你不讨厌我对吧?我们要不要做一次试试看?」

「哈哈哈……伊拉,你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吗?」

「遵从自己的欲望啊!」

「你的老师是这麽教你的吗?」施映离接过酒杯在手心把玩着:「去洗澡吧。」

哗啦啦的水声从背後的浴室传来,施映离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昙花一现的笑容早已从嘴角消失,只剩淡漠如水、波澜不起的眼眸半阖着,看不出悲喜。

水声停了,门被轻轻推开,微微的热气朝他袭来,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背後环抱住自己。

施映离慢慢转过身,俯视着眼前的女孩,女孩也抬头仰望着他,一双看不见慾望的眼神对上清澈的期待,静默在酝酿发酵。

「去睡吧。」

良久,男人藉着月光弯下身,低头在伊拉塔芙的额头上烙下一吻,转回窗边晒月光。

过了一会儿,背後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接着是被子被翻动的声音,灯灭了,没多久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这几天,施映离都是在伊拉塔芙醒後才睡下的。他本来就是夜猫子,长年习武,几天不睡也不会影响精神体力。说是睡下,不过是称着伊拉塔芙早晨洗漱用早饭的时间休息一下而已。

不愿意委屈睡沙发,也不会让一个女孩子去睡沙发,唯一的大床就轮流睡下,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要他跟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孩同床共枕,无关情感他也不会到现在还留着对方的清白。

可能身处异地,还是如此危险混浊的地方,夜晚要睡着也不容易,在这里白天永远是最安全的。

而且从今天的状况来看,分开休息都能让伊拉塔芙动心,如果睡在一起,简直是误人子弟。

施映离就这麽一动不动站在窗边,任月光退去看黎明的第一道署光映满全身。

闭上眼,感受清晨阳光的舒适,脑海中不断闪过许多片段,有伊拉塔芙、有辛罗、有唐佐情、有馥殷城,他们分别存在每个事件中,有某个瞬间,闪过一个身影——

一个男人的侧影。

他说,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

如果我是平凡人你会愿意喜欢我吗?

我愿意跟你过平凡的日子啊。

施映离,我爱你。

「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用力闭起眼,落在大腿旁的手掌不自觉的紧握起拳头。

我过得很好──很好。

阿离,会很舒服的。

阿离,我帮你……

伸手向下,那里有一团火在烧,不知道是谁引起了慾望,也不必知道,只要解决就好。

男人帮男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我看你硬了…我就硬了…

一句接一句如羽毛轻轻划过,很慢很缓,随着肿胀发烫越发激烈,真实的像是在耳畔呢喃……快到了……嗯……

良久,慢慢睁开双眼,太阳已经高挂於顶,床上的人也正在苏醒。

胡乱收拾了一下,施映离拿起昨晚丢在沙发上的衣服俐落换下身上的毛巾坐在沙发上,还剩半瓶的红酒被他仰头一口喝尽,神清气爽的模样慵懒地倚在沙发上。

「早安。」

施映离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伊拉塔芙热情不减,一如往日神采奕奕翻身下床,直接进了洗漱间,昨晚的求爱被拒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收拾好东西,等等我们去当铺赎回你的手环。」

伊拉塔芙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容就走出浴室,施映离背对着自己,正午滚烫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在他的身上,沐浴着阳光的男人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冷漠,不近人情,不让人接近。

「今天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

「接下来呢?你要去哪?」伊拉塔芙有预感他不会在这里待上太久,却意外这麽快就要走,虽然有点小钱傍身了,不过身份不明,要在这块土地上行走困难重重啊!

「你想去哪?」

意外的,对方居然问起自己。

「我想去罗马。」

「做什麽?」

「我有生意在那里。」

「现在还有人要跟你做生意吗?」微微侧过身,男人嘴角上挂着一抹不真切的笑意,融化在光晕里转瞬及逝。

扎邦图的基地毁了,就算百足之虫,至死不僵,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愿意得罪大部分势力的讨伐,来跟扎邦图的人做生意吧!

「你这就是小看我了!」伊拉塔芙气鼓鼓地道:「每个跟我买药的人都是看上我在道上的名声,可不是因为扎邦图。」

「那你还记得,要来餐厅工作的事吗?」

「当然记得!不过这笔生意我是一定要去做的。」

「走吧。」

烈日当空的正午,风不吹,鸟不叫,牛羊不走动。

小镇上最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阵阵的喧闹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匆匆,道路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城镇的每个角落,街头街尾到处可见忙碌的人一批又一批装卸着货物。整个城市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所有人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或者换取穿金戴银的人生。

跟着施映离走在车马塞途的街上,没多久便拐进一处泥泞不堪的小巷,小巷不长也不宽,淡淡的泥土味不是太难闻,走到巷中时右手边出现一条更为狭窄的巷子,伊拉塔芙跟在施映离身後左拐右拐头都绕晕了,以经记不清原路。

不知走了多久,一间黑得透光的酒馆赫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像荒废了许久的废弃屋,发朽的木门上挂着斑驳写着OPEN木牌子,一个破烂乞丐倚着大门旁的垃圾堆颓废而坐。

施映离丢了个铜板给乞丐,看也不看乞丐直接推门而入。

和大街上伊拉塔芙工作的那些奢迷酒馆不一样,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店,桌椅只有区区几张,材质看上去和大门一样只差没有与世长辞,标准配备是瓦数不高的几颗小灯泡,一张长木搭建的吧台,一个男酒保。

虽然是烈日当头,酒馆里却只能微微看清人脸的轮廓,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放肆畅饮,高谈阔论,暧昧调情,好不热闹。

因为人多,施映离走得很慢,他不用回头也没有回头,一直与跟在身後的伊拉塔芙保持着一定距离,永远能看见他的背影,却永远都追不上他,感觉她因为被人阻隔越来越慢,他就越走越慢,最後停了下来。

「这些人太讨厌了,还好我有带足够的药在身上。」

施映离没有理会她的抱怨,比起那些面露慾望的壮汉,领教过伊拉塔芙的施映离很确定,这女人比这些人更有害。走到一个醉倒在角落的中年男人旁,中年男人挠挠屁股翻了个身,饱含醉意的眼神瞟了一眼施映离,随即地上掉了一包纸袋。

施映离蹲下身却没有捡地上的东西,反倒是身後的伊拉塔芙向前把东西捡了起来。

「我还需要一台车。」

「……恩……」

躺在地上装死的中年男人没有回话,是睡着了一样。

而他也有得是耐心。

「……盐巴市场的西侧有一台黑色箱型车,车上有司机在等你们,只要告诉他目的地就行了。附近有些服饰店,你们应该会需要。」中年男人过了很久才开口,方言口音很重的英语,细尖如猫的声音,如果不宁神仔细听,很容易错过他的话。

见男人说完话,借伸懒腰转身背对自己,施映离盯了他一会儿,才起身示意伊拉塔芙,和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後离去。

「这是什麽?」

伊拉塔芙出了酒馆後依旧跟在施映离身後走得不紧不慢,不久便发现他慢了下来,不像来时脚不沾土的速度,料想怀中抱着的纸袋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才会让他急着赶来拿取。

「我们的身份。」

伊拉塔芙虽然单纯却不笨,这几天,施映离除了晚上让自己去酒吧里弄点钱,其余时间都让她尽量待在房里,他拿走所有自己赚的「辛苦钱」,却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偶尔会带一些吃的穿的回来,傍晚的时候再陪自己去上班。

现在看来这到手的身份得来不易,这些她忘了要担心的问题,他却能在几天内找到门路和方法轻轻松松解决,端木老大的男人果然不简单嘛!

端木老大的男人……他……真的喜欢男人吗?

扎邦图里面也不乏看见男人和男人亲密的举动,可是那些男人同时也会和女人有所亲密,没有忠诚和责任,自己和师父也是这样的,那施映离呢?

他无视自己的好感和喜欢,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忠诚呢?

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端木老大,为什麽到现在还不去找他呢?

「那现在我们可以去吃个饭了吗?」压下心里的疑惑,伊拉塔芙决定在观察一下这个让她感到困惑的男人。

「往盐巴市场的路上很热闹,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和食物。」施映离停下脚步,等伊拉塔芙走到自己身边,挽起她的脚步配合她的步伐。

没走多久,两旁零星的店家渐渐多了起来,商品也越来越多彩丰富,伊拉塔芙一路上兴奋得左观右望,离开城堡後这是第一次好好逛街,她不想错过。

「你怎麽了?我的手好痛!」手挽上忽然一紧,接着施映离的身体重量居然全压在自己身上。

「去……去前面那个……巷口。」似乎是发现自己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施映离咬了咬牙撑起身体,改挽为披将手臂放上伊拉塔芙的肩膀,让她扶着自己到巷子。

一到巷口施映离便再也支撑不住毫无形象跌坐在地,额角已经沁满冷汗,身上的衣服湿透了一半,紧闭双眼,剑眉微皱,薄唇淡淡泛紫,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是……蠍冉蛊!」伊拉塔芙蹲下,小心地一手搭上施映离的脉搏,一手查看对方的口鼻:「难怪我刚刚在那个醉汉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梅花味道。」

「你能……解吗?」勉强半睁开眼,施映离喘着气感觉连呼吸都要被夺去。

「能,可是──」看向对方裤子中间,那里鼓起了一大包,伊拉塔芙皱起眉头表情严肃。

「能就解……别废话!」

「可是蠍冉蛊是春药里掺了毒品啊!我就算调了解药,也只能帮你暂缓发作而已。」

「现在就解!」施映离终於大吼出声。

伊拉塔芙担心的看着施映离,在他脸上看不到生气的情绪,连痛苦都显得隐忍,身周的疏离气息比任何一次都浓郁,他都不愤怒吗?短短几天内被下了两次春药,这次还特别狠毒……

想归想,伊拉塔芙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喂施映离吃了下去。

「等一下你就会觉得身体恢复得跟中毒前一样,胀痛也会消失,不过那只是暂时的,这种毒我现在解不开,我刚刚给你吃的解药其实是毒品,功能像麻药一样,能暂时麻痹蠍冉蛊带给你的刺激,但是只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後你必须再吃一次,一次比一次需要的剂量会更重,然後你会毒品成瘾接着……性爱成瘾。」

施映离没有回应,气习在刻意压制下渐渐趋於稳定,甚至能在伊拉塔芙惊讶的目光中扶着墙站起来,他没有提问也没有想回去追究下毒的人或者怀疑上伊拉塔芙,他所做的只是伸手环上伊拉塔芙的柳腰,走回大街上继续赶路。

「去、去帮自己买几套衣服,也帮我买一套。」又赶了一段路,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盐巴市场,许多地摊小摊贩一筐一筐的东西琳琅满目就在眼前了,施映离却在一间服饰店前停了下来。

「都什麽时候了!你还这麽在乎自己的外表穿着打扮吗?命都快没了!」伊拉塔芙气结,这人的脑子到底是这麽思考的!不追究、不生气,现在还要打扮好自己在上路吗?

「尽量挑高贵一点但普通样式的服装。」

「你……」伊拉塔芙正要破口大骂,却在施映离的示意下看向橱窗。

橱窗的玻璃很乾净,倒映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样子,镜中的男人看起来几乎和当地人没什麽两样了,而女人则是一身破旧的灰色洋装,脸上还有不少污垢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留下的,虽然早上才稍微打理过,可是沙那的风沙很大,现在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如果要以这个样子搭飞机,可能还没上飞机就会被赶下来了吧……

「想通了?想通了就快进去吧。」

伊拉塔芙又瞥了镜中的自己一眼,不再废话提起裙子大步走进服饰店。

施映离看伊拉塔芙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买个衣服,而且她也说了暂时无碍,刚刚在一路上已经试着运过内力,虽然中毒让自己的功力削去了七八分,但要保住两人的命还是游刃有余的。

至於成瘾,暂时不会有问题,施映离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刚才那个醉汉翻身时,肩膀上的五颗红色圆形刺青似乎是某种徽章……看来义大利是非去不可了,阿馥的老婆就在罗马失踪,他人应该也在那里吧?

到了义大利至少就不是举目无亲了,解药的获得应该会更加容易。以阿馥的个性,现在的罗马恐怕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在义大利要找到他应该不困难,如果唐佐情也在那里事情就好办了……

此时的施映离并没有想到,义大利已经战火连天,举步维艰,更没有想到的是,蠍冉蛊让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命运有如一条索命钢绳紧紧的困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