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不安,赵品乔拽着其他两人,在教室稍等一会,果然有同学去而复返,急匆匆跑回教室。

一看到他,就有人问,「你不是走了,怎麽又回来?」

扑进自己还算熟识的小团体中,那同学说:「我刚刚看到王之齐和楚阳方都在教师办公室,王之齐他爸妈也来了,我忍不住偷听一下,好像是这次王之齐又考砸了,就跟他爸妈说他是被楚阳方欺负,心里压力大才会失手,他爸妈就来学校讨公道了……後面有老师往我这边看,我就赶快跑回来,没能听到後续。」

班上不少同学打算放假前聚个餐,都窝在教室等订餐时间到,解散速度不算快,还有不少人待在教室,这下全炸开了锅。

「哇靠,亏我这阵子还以为楚阳方是个好人,不会跟我说这只是假像吧?」

「我想起来了,他上次是不是有朝赵品乔摔椅子?」

「难怪他们愿意跟楚阳方同组,该不会也是跟王之齐一样,被威胁吧?」

「好可怕,我居然一直跟这种人同班,怕爆。」

才有一点风波,从前累积下来,同学们对楚阳方的偏见再度汹涌,轻易颠覆这阵子他稍有改变的风评。

赵品乔不过听了开头,便脸色发白,慌乱点开游戏,又碰上维修中,还得等一个小时才会结束。

她紧紧捏着手机,原本她还在庆幸她与楚阳方的好感度已经到了新的阶段,等维修好就能有新互动。

但现在,这份庆幸却成了她与楚阳方之间的距离,「为什麽偏偏是现在……」

「王之齐爸妈你们也知道,这次又来闹,也不知道楚阳方会有什麽下场?」

「但王之齐真的没骗人吗?我完全没感觉到他被威胁什麽呀。」

「有没有重要吗?楚阳方那个名声,就算没证据,真的被王之齐弄也不过是刚好,才不会有人相信他。」

替少年出声的言论激不起水花,从前的形象让王之齐的指控有了真实度,赵品乔越听越是心底发寒。

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方深拍了拍她的肩膀,「乔乔你还好吗?」

「我……」气到浑身发抖,她反抓住好友的手,「楚阳方他明明是好人,为什麽会这样?」

蓦然,她想起陈叔,想起少年会因为小事而偷偷窃喜,想起那些与主人外表不符的宝宝信件。

为什麽不懂反驳,会成为被人栽赃的理由?

为什麽谎言累积久了,竟然会比大家亲眼所见还要被人相信?

赵品乔深呼吸,突然大喊,「楚阳方不是那样的人!」

她向来低调,这麽激动还是第一次,立刻就让原本碎碎窃语的同学们闭嘴,惊恐地看向她。

用力拍了桌子,赵品乔又说:「王之齐之前就说过楚阳方的坏话了,但你们凭良心说,楚阳方真的有在晚自习骚扰他吗?」

她说完,班上同学一愣,一些跟王之齐交好的人先有了反应,垂下头似乎在沉思什麽,却没来得及多说什麽,就看到赵品乔扭身跑离教室。

方深在她背後急喊,「我乔你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找老师!」

赵品乔一路狂奔,竖起的马尾被甩得乱七八糟,气喘吁吁跑到教师办公室时,一如她的预感,里头传来王之齐妈妈的吼声,「必须要让这种坏学生退学!」

退学!

这下,她连最後一点理智都抛到脑後,敲门都顾不上,就直接闯入办公室,「不能退学!楚阳方他是被冤枉的!」

赵品乔来得突然,办公室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全僵在脸上来不及收敛。

尤其是王之齐,虽然他微微垂着头,但从赵品乔的角度,还是能看见他怪异的脸色。

似是心虚,似是愧疚,但更多的是微妙的安心与喜悦。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直到办公室因为赵品乔意外闯进陷入寂静,才顺着大家的视线转动视线。

等他与赵品乔对上眼,那些情绪霎时被惶恐淹没,甚至带有一点乞求。

赵品乔不为所动,反倒因为他那一眼,更加气愤。

他害怕谎言被揭穿,害怕面对真相爆光的下场……那楚阳方呢?他独自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时,又该怎麽办?

她胆子不大,在大家的注视下,已经开始浑身发抖。

看出她的恐惧,楚阳方皱起眉,语气生硬的说:「你来做什麽,不要过来烦。」

在外人眼中,少年气势凶恶,不带善意……可现在,即便没有宝宝系统,赵品乔也能看穿,这是少年笨拙的温柔。

王妈妈首先发难,「老师你看!我们都在这边他就敢对同学这样,私底下还得了?像他这种流氓学生,就不该待在班上害其他人!」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赵品乔大吼打断她的话,「他没有!王妈妈您不要再乱说了,楚阳方明明就没做过这些事,凭什麽你们听了王之齐的话,就随便定罪?」

陈大生见情况不对,赶紧说:「赵品乔,不能这样说话。」

王妈妈听到她的名字,脸色一变,指着她就说,「我儿子说过她,他说这孩子也被威胁过,还被迫跟那个流氓一组,害我儿子的报告成绩不理想,谁知道她现在跑出来,是不是被强迫护航?」

「我没有。」赵品乔急得满头大汗,「我真的没被威胁,」

见她被一群人包围,模样慌张,楚阳方原本冷漠的表情,总算出现波动,除了赶人外,一直保持沉默的嘴动了动,眼眸弥漫痛苦挣扎。

用力捏紧拳头,赵品乔想抑制住自己的颤抖,「王妈妈,我才是楚阳方的前座,真正有跟传言外的他相处过的人,为什麽我说的话不能信?即便他在学校风评不好,但有拿出证据的又有谁?」

王妈妈额头冒出青筋,愈发气愤,「我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没必要骗我!」

「真的没必要吗?」赵品乔泪水溃堤,努力哽住喉头酸意,一字一句重重说道:「除了成绩,您有真正了解过你的儿子吗?您有重视过他的努力吗?还是只是一昧要求,让他在没达到要求时,不敢面对您?」

深呼吸,她的眼睛清亮,如大雨後的碧蓝天空,澄澈乾净,「楚阳方他……为什麽你们从来不问他,就随便替他定罪?他爸爸是杀人犯又怎样?他妈妈不在他身边又怎样?这是他的出身,不是他的罪孽,更不是你们理所当然把他想成坏人的理由!」

「他、他、他明明还是个宝宝呀!」头脑发热,赵品乔一通说完,连自己语出惊人都不知道,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往下一蹲,缩成一团啜泣。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竟是方深与王之齐的朋友等人,也一同来到办公室。

看到好友哭得凄惨,方深与康采媞马上说:「老师,我们能来作证,楚阳方这阵子都跟我们一起做报告,真的没有时间去欺负王之齐!」

陈大生沉默片刻,问:「……你们是自愿跟他一组吗?」

方深两人不知道王之齐连没分到心仪组员的事都推给了楚阳方,乍然听见陈大生的话,满脸莫名,「当然是呀,还是我们主动问他的。」

王之齐的朋友走到他身边,见他脸色苍白,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轻声说:「我们……也能保证,之前做报告的时候,楚阳方没有来烦过之齐。」

抓住王之齐颤抖的手,他朋友看着王妈妈,认真地说:「他只是……太害怕面对成绩,才会这样。」

王妈妈闻言,情绪瞬间爆发,蒙住脸软倒在地,也不知是悲是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陈大生环视办公室内,这些他带着升上高三,渐渐有了大人模样的学生,最後对着楚阳方问:「你呢?他们说的我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

站在原地,少年的脸在日光灯下接近死白,黑亮的眼有一瞬的空茫,最後缓缓定焦在不住哭泣的少女身上。

他说,嗓音低哑,似是旅人长途跋涉後见到绿洲,既有疲惫也有某种包袱解脱後的释然,「我……没做过。」

「从头到尾,那些关於『楚阳方』的传闻,我都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