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哽咽还有羡慕的声音:「我好羡慕你们,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真爱,原来我哥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我所认识三十年的哥哥,是顽固的,没有快乐的,但我哥遇见你一切都变了。」

她讲着一边带着笑容,一边带着遗憾而感忾的哽咽声:

「我哥为了你做了他这辈子不会做的事情……他为了你学习怎麽搭公车、他为了你吃了他这辈子不会吃的泡面、他也是为了你连一块钱都省。」

忽然笑了:「大嫂,你知道我哥是花钱如流水的公子吗?以前的他一千、一万、十万,他都看不在眼里,但他既然为了你,连一块钱都省,现在想着觉得好离谱,一直觉得这到底是不是我哥。」

我吸吸鼻子:「可是你哥不要认识我的话,或许现在他还快乐的活着,过着他大少爷的生活。」

「但我却看见我哥不曾有过的快乐,以往只要爸妈下了一句命令,我哥都会服从,虽然他过着少爷的日子,但他并不快乐,每天跟着爸学习管理,如何经营企业,下班了,有了私生活,但却也不快乐。」

从我认识的江宇哲,没有过那种苦瓜脸,但那也只是在於我们更认识之後的事情,当初在唱片行和他相遇时,他的脸就有千万种心事似的,很苦、很闷、很忧郁。

「我和哥一起生活了三十年,但我没看过我哥那麽快乐过,他会那麽快乐,是因为你,也是因为你,让身为妹妹的我才知道我哥可以那麽快乐、可以有这种笑脸、这种没有顾虑的笑声。」

苦笑:「但要不是我,你哥也不会那麽早就去世,若不是我、他还可以活在世上更遥久,而伯父伯母也不会有失去儿子的痛苦。」

「我哥不会後悔,我觉得我哥就算知道和你在一起,会结束他的生命,他也不会後悔。我和我哥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他那忧郁又不开心的表情,一直跟在他身上,原本会陪他一辈子的表情,却因为大嫂的出现,都散了,完全散了。」

她用着如同脸上笑容的声音喊着:「换了一张会笑的表情,那种令旁人看了也会欢喜的表情,而这种表情,是身为妹妹的我,在哥身上不曾看过的表情……大嫂,你知道你很厉害吗?」

我厉害?我不厉害、我只是和他相处的时候,做我自己。

看着她笑、她扬起的嘴角,以及诉说旧忆的口语,不自觉我也笑了

「其实和你哥在一起时,他让我处处都有惊奇,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不会骑单车,只会开着名车,连单车都不会骑,那时候,约他一起骑脚踏车,他一脸尴尬还有惊恐,甚至骑到跌倒了。」

我们笑了。

「对——有天我看见我哥,骑着脚踏车出门,我吓到了,吓了一身冷汗,哥居然会骑单车,我十分惊吓,原来都是大嫂教的。」

面对她微笑地口语,我回应了:「你哥呀,很多事都是我教的,他第一次弄泡面的时候,还以为要把面给弄开才可以泡,当时我只能傻眼已对。」

江妍慧似乎因欢喜而遮嘴:「超爆笑的——很多平凡人会做的事他可一点也不会。」

对,最平凡的事,他却不会!应该说,是我们平民百姓会做的,他不一定都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果然跟我们一般人不一样,直到如今我才深深体会。

「你哥,每一次不会的事情,他都不告诉我,等到出糗时,我才发现原来他连最简单的也不会。有次他不晓得路边摊是什麽,他那个一头雾水的脸,我可是看的很尴尬,结果他以为路边摊是个地名。」

她狂点头:「天啊——我哥应该是白痴吧,怎麽有钱到成了一个智障呢。」

收起了太阳,打开了一点点悲伤地口气:「但……这也是我爱他的原因之一。」

「你爱我哥的傻?」

「对,爱他的善良、他的个性、他的天真、他的浪漫、还有他不会因为有钱,而狗眼看人低,他让我跌破眼镜,一直以来我都一度认为,有钱人都很骄傲,有钱人的眼睛位置和我们穷人不一样,但他真的让我感到讶异……」

揉揉冰凉的双手:「他让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跟我所想的一致惹人厌。」

「其实我哥跟一般人没有两样,他只是因为环境所以有些微的不同,但他真的很善良,他每一次看见路边的游民,他都会给他们一两千块。」

她微微的收起笑颜:「在我印象中,有个母子因为没有钱,可以帮小孩看病,我哥看见如此,立刻掏了皮夹,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那对母子,而且是无条件。」

好久没有这样和江妍慧敞开心扉的谈心,我的小姑,看着她,忆起了像排山倒海般的回忆。

「谢谢你,和我谈这些,我很高兴,真的。」

她摇头:「大嫂,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大嫂,我希望你能从那段悲剧振作起来,不要再被过往情节,将自己的未来给埋葬。」

我也想、但我做不到,不是不愿意,而是无能为力,尽管再怎麽努力、再怎麽竭尽全力,

还是像一个废人,没有那个能力,将雨季换成雨晴,只能眼睁睁看着雨淋湿那颗一击就可击溃的心。

但为了不要让她担忧、也得道出善意的谎话。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好吗。」

她点头:「你一定可以的,大嫂我祝福你走出这段阴霾。」

稍微扭一下脖子,瞄了时钟,已经很晚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站了身子。

而她也是:「下次有机会,再看见大嫂,我希望能看见脱胎换骨的大嫂。」

我没有多做回应,一切都拿笑容已对。

当送江妍慧离开後、当关上了大门後,再度回到了寂寞的身边,我想,这阵子都得这样过,

无论愿意与否。

眼蒙涂上了一片黑暗後,就得一个人、独自一人拥抱孤寂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