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困难的眨了眨眼,泽村睁开眼看着些许昏暗的房间。

「这里⋯⋯?」泽村视线扫遍整个房间,发现为房间带来那微微亮度的来源,在於自己床头边上的一盏小夜灯,不过他还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处哪里。

「喀啦!」此刻房间的门被拉开了,进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女性。

「你醒了?身体有不舒服吗?」女性手上拿着一个针筒,接着缓缓走向泽村。

「呃⋯⋯这里是哪里?」看着女性穿着白色制服应该要知道,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可是笨蛋泽村,他吞了口口水看着那女性手上拿着超级粗的针筒。

「医院,你得了急性胃炎加上神经性胃经挛,所以必须留在医院观察。」护士走到床头边,拿起挂在点滴架上的点滴瓶,顺着瓶下的管线调了一下点滴流动的速度,接着将手上那粗长的针筒往那管线扎了进去,针筒里的淡黄色液体缓缓流进管线里。

「这是中和液,打进去之後会中和你胃部过多的胃酸,等一下肚子就不会那麽难受了。」护士将空的针筒做好完善的卫生处理後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接着拿出耳温计放进泽村耳里量体温。

「三十七度,没有发烧,现在才凌晨四点,你好好休息吧。」看了耳温计上的数字,护士松了一口气,接着收拾刚带来的东西,叮咛泽村几句後便退出病房。

泽村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不知不觉间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不适的眨了眨眼,才发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是自己的泪。

「有什麽⋯⋯好哭的?」泽村抹去不断从眼角流出的泪,但泪水像水龙头般不断的从双眼涌出。

从原本的啜泣接着变成嚎啕大哭,因为是医院,所以泽村只好手握成拳紧靠着嘴巴,让即将破口的喊叫变成细碎的呜噎。

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好想哭!好想大哭一场!

以为忘记就会好一些,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忘记所有才是真正的折磨自己,心中像是被什麽堵住的样子,感觉胸口又闷又痛,而且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出口,一层又一层的阴霾就这麽蒙上自己的双眼,让自己无法看清事实的真相。

望着身边的人,想要询问些什麽抑或是弄清楚所有,但每个人像是早已串通好,很有默契的选择沉默,看着他们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样子,而自己像是被他们玩弄般,游走在他们之间不断地碰壁、跌倒,却什麽也没有得到。

原来自己早已满目疮痍,但实际上却是拚命地欺骗自己其实很好,事情没有那麽糟,只要自己忍一下、痛一下,所有不好的事都将成为过往云烟。

不过到现在泽村才明白,其实他一点也不坚强,他还没有坚强到可以忽略所有的事情,忽略内心那份熟悉的疼痛,忽略那强烈的存在。

心忘记不代表身体忘了⋯⋯

「你在发什麽呆?」仓持举起手在泽村眼前晃了晃。

经过半天的检查,医生说已没大碍,只是要注意一下最近的生活习惯,以及吃些比较清淡营养的食物,还有尽量放松身心,压力也是造成生病的原因之一。

「没、没事。」泽村回过神,摇摇头示意自己很好。

「你最近还真是多灾多难,已经进出医院两次了,你打算要三进三出啊?」仓持轻拍着泽村的头,嘴上那麽说着但语气非常的温柔。

「仓持学长,我⋯⋯没、没什麽⋯⋯」泽村抬头看向仓持,再一次到嘴的问话,泽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什麽啊?有话说清楚!」看着欲言又止的泽村,仓持不自觉的皱起眉。

从昨天晚上这小子就很不对劲了,难道是在投球的时候发生什麽事了?

「就算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吧?」泽村停下脚步,眼神有些涣散。

「什麽意思?你也要问我我才知道是什麽问题。」仓持也跟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泽村。

「我要问的问题,相信仓持学长也很清楚。」泽村眉头皱起,不愿意多说。

「如果你是要问关於那个人的事,不是我不说而是那本来就不是我能插手的问题,何况你们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没有那麽轻易就能解决。」仓持不是不知道泽村内心的着急,纵然要说出所有也不是由他,而是那个恶劣的男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

「既然如此!那就叫他不要来扰乱我!」泽村听完仓持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朝仓持激动的说着。

「你这话又是什麽意思?」猜的果然没错,一定是泽村跟御幸之间发生什麽了,仓持走上前双手箝制着泽村的双肩。

「既然不告诉我,就不要混乱我!看我这麽狼狈还不够吗?你们以为我真的只会整天没心没肺的像个笨蛋一样傻笑过日子吗?」泽村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对着仓持就是一连串的歇斯底里。

「也许我是笨蛋没错,但是笨蛋也是有思想的、有感情的、有情绪的,但是你们不能那麽自私!把一个人摧毁到这地步,竟然还想让我自己独自疗伤,我不是机器人,你们懂吗?!」像是找到宣泄口般,泽村抓着仓持的衣袖,声音颤抖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不安、旁徨和迷惘,双眼也在不知何时的蓄满了泪水。

「如果你们都不打算告诉我,那就不要来混肴我、逼迫我!」说完,泽村放开抓住仓持衣服的手,将脸上的湿润抹去,想要平复刚刚过度激动而引起激烈起伏的胸口。

「我问你,你说的这话是什麽意思?」仓持仍旧不放弃的逼问着泽村,看着眼前的男孩哭得那麽伤心,却还想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这样的泽村让仓持害怕。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泽村甩开仓持的双手,脚步狼仓的离开仓持身边,不愿意想起那些让他难受的画面。

「泽村!」看着终究落荒而逃的泽村,仓持双手握拳。

「御幸一也!给我出来!」仓持二话不说先回青心寮,直闯御幸的寝室。

此刻待在寝室里的御幸正好坐在自己书桌前看着计分表,抬头望向门口的身影,可以感觉得出来浓厚的杀气。

御幸没有多说什麽,阖上计分表後,跟着仓持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了室内练习场,仓持一停下脚步,立刻朝御幸的肚子揍了一拳。

「唔!」御幸承受仓持这有力的一拳闷哼一声,从这力道来看可以知道仓持非常的不爽,该说是暴走前的徵兆。

「你到底对泽村那小子做了什麽?」揍完後,仓持揪起御幸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御幸的双眼,满腔怒火的说着。

「哈、哈哈哈!就连我自己都想问自己到底干了什麽好事!」御幸无所畏惧地迎上仓持即将迸出怒火的眼,脸上一派轻松的自嘲着。

「你!!!」仓持看着御幸无所谓的样子,简直是在火上加油,原本还想往脸上揍一拳,但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我啊—⋯⋯把所有一切都搞砸了,还亏自己曾经拜托你们不要对泽村说有关我的事,到头来沉不住气的是我⋯⋯」御幸皱起他那好看的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深邃的双眼没有以往的自信神采,有的是疲惫、焦躁、无奈。

「没想到当初巴不得让他叫我学长,如今听到这两个字,我就觉得那是一种讽刺⋯⋯」御幸两眼无神地看着仓持,声音低沉的呢喃着。

「你不要跟我说你现在要放弃了,你敢放弃我一定杀了你!」听到御幸这麽消极的发言,仓持真的很想好好的修理一顿这家伙。

「造成今天这一切的是你吧?不好好想办法收拾烂摊子,你还敢给我摆烂?」仓持放开箝制御幸的手,双手环胸的看着低垂着肩膀的御幸。

「你总该给泽村时间吧?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在着急吗?」深深叹了一口气,仓持挫败地举双手投降。

这家伙也就棒球很厉害而已,其他地方跟泽村一样笨,所谓物以类聚。

「泽村曾经问我你是怎样的人,而我问他『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人?』,你想知道答案吗?」仓持走到墙边坐了下来,将背靠在冰凉的墙面上。

御幸走到仓持身边,也跟着坐了下来,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渐渐恢复些许光彩。

「『御幸学长是个逞强的人吧,大概。』」仓持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管身旁的人有没有听进去,他只管将一切说清楚讲明白。

「泽村他啊,即使忘记所有,却依然在追逐着你,你明白吗?」实在不想再往伤口上洒盐,但是看着那样的泽村和这样的御幸,心里的伤不会好得比较快。

以一个旁观者来说,看着身边的人渐渐失去自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那种带来的冲击只会让自己更加的懦弱,甚至想要随波逐流。

他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因为做出错误的决定而後悔,也不想让自己再一次的重蹈覆辙,尽管内心的伤口越划越深,他只想要大家恢复以往的样子,恢复到彼此可以相视而笑的日子。

「你认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仓持转过头看向手握成拳的御幸。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吧,以你现在跟他之间的状况和关系,用什麽样的方式可以最快搭起彼此间的桥梁?」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在感情方面是笨蛋的御幸,只是皱起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仓持。

「你这四眼也就棒球和脸可以看而已!」二话不说,先朝御幸头上巴一下,反正这时候不巴,之後要找机会就难了,何况自己可是舍命相救,总要拿点回报。

「你是捕手,他是投手,棒球是唯一可以联系起现在的你们,还不懂我的意思?」仓持乾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让这眼镜池面可以开窍。

听到仓持的这番话後,御幸像是明白了什麽,原本空洞的双眼此刻已恢复光彩,甚至身上还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什麽话都别说,我不想让我的手沾上你的血。」仓持阻止即将发言的御幸,现在他不想听什麽感谢或是道歉的话,仓持洋一不需要怜悯。

「看来要再一次重新开始了。」御幸明白仓持的话中话,於是站了起来整理一下弄乱的衣服,再看向练习场外那已经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心情改变後,看着这与之前无异样的景色,竟然会有不同的感受。

世界并不是安静了,时间并不是停止了,心并不是回不来了⋯⋯

世界是为了下一场喧闹而休息,时间是为了记录而暂停,心是为了寻找而离开。

重新开始,再一次。

「老、老大,你说、说什麽?」泽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双眼看向眼前戴着墨镜的片冈。

「从明天起,你跟御幸组成投捕搭挡。」片冈非常有耐心的讲明一次。

「怎麽会!」除了惊慌还是惊慌,泽村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他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啊,BOSS的话一向是绝对的,不过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那个人,自从那次牛棚见面後,要是能避开他就避开,可现在BOSS直接丢了一颗直球,这要自己怎麽接啊!!

「这几天小野帮忙调整你的状态,既然已经恢复以往投球的水准,也该正式回到训练,就让御幸接你的球。」片冈隐约知道泽村在顾忌什麽,但是球队并不是围绕着一个人转,要嘛调整心态,要嘛离开球队。

「很快就是预选赛,如果你没办法跟御幸配合好,到时候我会把你调回二军。」绝不是开玩笑,片冈眼神认真的看着因为他的话而震惊的泽村。

球队不需要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在,不需要一个因为个人因素而拖垮整个队伍表现的人在,更不需要因为一点阻碍就改变自己初衷的人在。

泽村从片冈那藏在墨镜後的双眼看到这些想法,於是他冷静下来思考。

要嘛改变心态,要嘛离开球队。

这是片冈给泽村的两个选择,也只能是这两个选择。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配合御幸前辈。」答案很明显,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吃喝玩乐,也不是为了打球而打球,更不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阻碍自己前进,泽村下定决心後,选择了前者。

他来这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来这里是想要成为王牌投手,他来这里是为了实现自己与在长野的夥伴们的梦想。

「泽村,相信自己所拥有的。」片冈没有意外泽村的选择,原本这个孩子的成长总是能超越自己的期待,尽管现在有什麽阻碍,他都相信泽村可以靠着内心的强大跨越过去,他要他相信自己坚强的内心。

「我会的!那不肖泽村先告辞。」泽村看着片冈的手指着胸口,他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什麽,『相信自己的心』。

「呼——哈——呼——哈——」泽村站在牛棚外深呼吸,接着鼓起勇气走进里面。

没错,现在不是纠结於这些小事的时候,他要更加进步、更上一层楼,所以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暂时丢在一旁吧,最近的自己的确表现得非常糟糕,要趁比赛前重新找回状态。

由於今天下雨,所以训练全部移到室内,投手也不意外的要在室内牛棚练习。

「大家早安!」泽村一进去就先来个隆重的九十度问安。

「咦⋯⋯」没有预期的声音,泽村疑惑的抬起头。

「怎、怎麽只有你!」泽村惊讶地看着牛棚内的人,四处张望都没看到其他的身影,就只有眼前这个眼镜池面。

「不能只有我吗?」御幸露出平常的痞样,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能正常的跟泽村打哈哈。

「其他人不用练习吗?」看着御幸的样子,泽村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确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其他人在另一边的练习场。」御幸耸耸肩简单回答。

「欸?那我和你不用过去?」泽村疑惑的环视周遭环境。

「教练让你先练投。」御幸边说边穿上捕手护具。

「赶快拿手套过来啊,发什麽呆?」御幸将捕手用的手套戴上後,就催促着还站在原地发呆的泽村。

「喔、喔!」泽村双眼收回疑惑,拿上自己的手套就往投手区走去。

「先投一颗看看吧。」御幸摆好手套位置,示意泽村先热身。

泽村踢了踢脚下的黄土,看着距离18.44公尺摆放的手套,内心忽然涌起一股熟悉感。

泽村压抑住内心的突然涌起的异样感觉,直接朝御幸摆放的手套位置投了第一颗球去,自从他出院到现在,第一次跟眼前的人进行练投。

「啪!」球落进手套里,声音纯粹好听。

「噗咚!」心脏用力跳了一下,在听到球俐落的进入手套後,泽村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是什麽感觉?这种投球的感觉⋯⋯为什麽会感觉到如此的熟悉?

「很好,再来一球。」御幸没有发现到泽村的异样,将球回传给泽村。

泽村接过御幸丢来的球,然後默默看了握在手中的球,再一次高举着脚、挥动手臂、大幅度扭动腰身,球笔直的飞出去了。

「啪!」又是那个纯粹好听的声音。

这跟小野学长练投时不同,无论是气氛、手感、球进手套的声音,每个细节都有些不一样,让自己很想要跟眼前的人一起多投几球。

「御、御幸学、学长!」泽村再次接回御幸传来的球,有些胆怯地开口。

「嗯?」御幸看着眼神四处游移地泽村。

「可以再多接我几球吗?」这是从泽村失忆到现在,头一次自己主动靠近御幸。

护目镜後的双眼满是惊讶,但下一刻却是满满的喜悦和激动。

「教练不是说要你跟我组成投捕搭挡,我不接你的球要接谁的?笨蛋。」御幸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声线,不让话语变成断断续续而让泽村感到异样。

「谁、谁跟你是笨蛋!问一下都不行吗?」听到笨蛋两字,泽村立刻炸毛了,双眼瞬间变成猫眼,手指着眼前那可恶的眼镜池面。

「噗咚!」心脏再一次大力跳动着,泽村伸手摸了摸左胸口。

这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是什麽?内心好像被什麽给填充,总觉得好充实,有一种久违的满足感。

「发什麽呆啊?笨蛋就该用身体记住才对啊。」御幸也压抑着体内不断涌起的激动,现在这样子就像回到了以前,回到彼此都为棒球而活的日子。

「就跟你说了,我不是笨蛋!」看着御幸笑得一脸痞样,泽村只觉得眼前这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学长吗?怎麽感觉比自己还幼稚!

重新静下心後,泽村再次朝着御幸的手套将球投了过去,虽然说不上这是什麽感觉,但是这种不知名的熟悉感并不影响他此刻想要投球的心情,反正就顺其自然吧,总有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了然,既然如此就顺着心的感受走就好。

也许,他可以找回丢失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泽村都会缠着御幸接球,就像是回到了泽村失忆前的生活,两个人你打我骂、你追我跑,有种时间倒带的错觉,总让人错认一切都未改变。

「仓持学长,可以陪我做收身操吗?」泽村脱掉身上的汗衫,上身只穿了一件青道的白色练习服,脖子挂了一条毛巾。

「叫御幸帮你啊。」仓持刚练完挥棒练习,正想要做个收尾准备去洗澡。

「御幸学长在帮降谷那家伙啊。」说到混帐四眼,泽村便揪起嘴手指着牛棚方向愤愤地说着。

「知道了,过来吧。」仓持无声的叹息,脸上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拿起自己的球袋便要泽村也跟上。

「学长,我想要反驳你之前说的话。」泽村双脚伸直的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往前倾,双手伸直碰触前方的脚趾,骨头及关节柔软的他很轻松就扳住脚趾。

「没来由地说什麽梦话。」仓持盘腿坐在泽村身後,两手抵着泽村的背,微微施力让泽村的身体往前伸展。

「你说过御幸学长有温柔的一面,结果根本就不是这麽一回事啊。」泽村上半身紧贴着下半身,额头碰上了膝盖,但泽村还是很轻松地说着话。

「有时候要他陪我练球,他都会摆烂装傻,还有明明就是我跟他留下来整理牛棚,但他竟然给我落跑欸,像今天原本他说好要帮我做收身操,结果还不是跑去帮降谷那小子,他哪有你说的有温柔的一面。」泽村咋舌的说道,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完全不相信御幸像仓持说的那样。

「蛤!你现在是在跟我抱怨吗?嗯?」听着泽村抱怨着御幸,仓持只觉得那是他们俩在放闪,於是口气不善的反问泽村。

仓持也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错乱,这样的场景、氛围、对话,在以前的日子里再正常不过了,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但是,却还是有些不同。

「不行跟仓持学长抱怨吗?」做好伸展操的泽村,转过头看向仓持,双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谁不找偏偏找我?你是想被我修理啊?」仓持对泽村这率直的态度没辄,看着泽村那双闪闪发亮的金瞳,他不忍去泼冷水。

「那是因为仓持学长很温柔啊。」泽村听到仓持有些窘迫的发言,打从心底感到好笑,难道他没发现自己的优点吗?

「你、你说什麽?温柔?我?」再一次被泽村的爆炸性发言给吓得一愣一愣的,仓持完全跟不上泽村的想法,比起刚刚的窘迫,这次则带了点他认为自己不会有的情绪—害羞。

暴力可以说是仓持的代名词,会对他人进行格斗技的家伙,有温柔这种东西吗?

「对啊,虽然仓持学长嘴巴坏了点,但实际上其实很关心他人,我总是被学长关心啊,我可能很迟钝,但是还没迟钝到别人对我好,自己还不知道。」说着说着,泽村朝仓持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笑。

「你这家伙!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啊!乖乖当你的笨蛋不是很好吗?!」被人家这麽明显的称赞,仓持只觉得脸颊开始发烫了,自己的心竟然会被一个笨蛋後辈的话给左右,这是什麽情况!

「我知道喔——仓持学长在害羞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会大声讲话。」像是抓到仓持的小把柄,泽村坏笑的看着他。

「泽・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仓持脸上冒出好几个青筋,不过嘴角却保持非常有风度的弧度,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咦——⋯⋯今、今天谢谢学长帮我做收身操,不肖泽村先告辞了。」泽村的危机雷达立刻发出讯号,身体稍微向前挪了几步,打算看时机逃跑。

「你别想逃!」仓持抓住泽村的手,防止他起身落跑。

「今天就别用十字架了,我听说你好像很怕痒,对吧?」仓持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眼里的阴险一览无遗。

「不、不⋯⋯哈、哈哈哈!好痒!不⋯⋯要⋯⋯」话没说完,仓持就直接伸出魔爪朝泽村袭去,泽村只能不断扭动着身体,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着。

「你・们在做什麽?」突然一道声音从练习场门口外传来。

听到声音的仓持停下动作,转头看着站在门旁正黑着脸的御幸,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好不容易从喘不过气中平复下来的泽村,则是一脸僵硬的不敢看向御幸。

「後辈太狂妄,前辈应该适当教育才是。」仓持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站在屁股上的灰尘,一派轻松地说着。

「泽村,收身操做完後要记得好好泡澡喔。」仓持拿起放在一旁的球袋,叮咛完泽村後很潇洒的离开练习场。

说实话,要是眼神可以杀人,他想大概自己已经被御幸杀了好几千万次了,那双狠瞪着自己的眼差点没射出激光来,那不然自己一定当场变成肉末。

说是潇洒,应该是他不想淌这浑水吧。

「我、我也差、差不多该走了。」仓持走後,泽村只觉得万分不自在,尽管自己尽量不要理会御幸的视线,但是御幸像是穷追不舍的老虎,眼神是盯着猎物般的强势和专注。

「以後,我会帮你做收身操。」当泽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与御幸错身而过时,御幸开口悠悠的说了这句话。

「咦?」像是听不懂御幸说的话,泽村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御幸。

「以後投完球,我会跟你一起做收身操。」御幸难得没有调侃泽村,说出的话带着满满的认真。

「喔、喔!」被那认真的语气搞得一愣一愣的,泽村呆呆的点着头。

「时间不早了,记得要好好泡澡。」看着泽村的反应,御幸只觉得好笑却也感到一阵安心,脸上露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和笑容。

「知、知道了⋯⋯」泽村再一次惊讶地瞪大眼,没想到会看到御幸这样的表情,这是第一次看到这眼镜池面也可以有这麽温柔的一面。

也许他应该收回刚刚说的话,其实御幸学长也是可以很『温柔』?

「话说,为什麽我会在这里啊!」晚餐後,泽村就被仓持一路挟持到御幸的寝室,进去後才发现青道的一军成员大部份都在里面,此刻泽村正襟危坐的坐在棋盘前方,手上正拿着一枚将棋。

「泽村,下一步棋。」坐在泽村对面的是结城,在自己下了一步棋後,手摸下巴的思考着要如何接下一步,嘴上还不忘叮咛泽村。

「是、是!」泽村重新将心思放回棋盘上,思考着要怎麽放棋。

结果整个寝室里都找不到御幸的身影,降谷在帮伊佐敷按摩,仓持学长和增子学长则是在玩机上游戏,而自己则和将棋很烂的队长结城下棋。

不知不觉也到了该就寝的时间,窝在御幸寝室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然而最後只剩下仓持跟泽村。

「泽村!」将游戏CD放回盒子里,把电视关上後,准备叫在身後的泽村一起回房间。

「睡着啦。」仓持看着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泽村,嘴巴开开的『呼哈~』着,嘴角处来流下一丝丝的透明唾液。

「这家伙的睡相怎麽这麽丑。」仓持正伤脑筋的思考要怎麽做,是要叫他起来回去睡?还是丢在这里不管他?

看着泽村那滑稽的睡相,本想恶整他一下,但想着这是自己第一次看泽村睡着的样子,於是默默地盘腿而坐,仔细端详着他的睡颜。

「喀嚓!」过不久,寝室的门被打开了。

「你还没回去?」开门的是御幸,看着还在自己房里的仓持感到些许意外。

「正打算回去了。」仓持站起身整理皱掉的衣服,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泽村。

「这家伙交给你了,我回去了。」仓持指了指躺在地板上熟睡的泽村,接着晃过御幸旁边离开房间。

「欸?」因为近来只看到坐在地上的仓持,而没注意到仓持身後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顺着仓持的手看过去,才知道原来泽村也在自己的房里。

「唉⋯⋯」叹了一口气,御幸走到泽村的旁边,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自制力吗?

「呵!连睡觉都像个笨蛋。」御幸也盘腿坐在泽村的旁边,看着嘴角流着口水,眼皮微开露出些许的眼白,但依然睡的很熟的泽村,御幸不由得笑了出来。

「泽村,睡在这里会感冒。」御幸用手轻轻推了推泽村的肩,想要他起来睡在床上,虽然是夏末初秋天气还很炎热,但早晚的温差明显变大,在这种环境下睡觉很容易感冒。

「嗯⋯⋯」丝毫没有受到御幸推肩的影响,泽村努了努嘴由侧躺变成平躺,双手随便摆放继续跟周公打棒球。

「真是的⋯⋯」御幸无奈的笑了笑,手摸上那触感柔软的褐发。

想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御幸乾脆把泽村从地板上打横抱起,移动到自己的床上,像是怕惊扰到泽村的睡眠,御幸的动作非常温柔,轻轻的把泽村放在自己的床铺上,并且盖上棉被。

看了一会泽村的睡颜後,御幸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着放在桌上看到一半的计分表,开始陷入思考。

又过了几分钟,御幸看了桌上的闹钟,时间也不早了,於是盖上计分表关掉台灯,顺便将房内的大灯也关上。

房内顿时变的昏暗,只有靠着从窗外照进的几缕月光,可以依稀看到房内的摆设,御幸轻踩着脚步往自己的床铺移动。

当脚碰到床缘的时候,御幸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边,看着睡在内侧的泽村,因为窗户在自己的床铺上方,所以御幸可以清楚看到泽村那滑稽的睡相。

「荣纯。」不由自主,御幸轻轻喊了一声泽村的名字。

他从来没这样叫过泽村,即使交往後也没叫过,除了泽村发生的那次意外,尽管当时的自己喊到喉咙都发疼了,依然唤不回陷入昏迷的他。

『荣纯』对御幸而言,是无法轻易开口说出的,就如同现在的泽村不再叫自己『御幸』一样,要跨过这道深如鸿沟的坎,也许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说不定,也许直到生命尽头他们仍旧停在原点。

两颗心要到什麽时候才会相连在一起?

两个人要到什麽时候才会相互理解?

答案,其实——⋯⋯

无解⋯⋯

「荣纯,我啊,不希望你想起所有一切,对你而言那些都是痛苦的。」御幸伸出手轻抚着贴在泽村额上的发,语气带着浓厚的苦涩。

「但我却希望我可以留在你的生命里。」

「你可以骂我自私、恶劣,但我就是用尽手段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那是因为我啊——⋯⋯」御幸低下头将唇贴在泽村的耳边低喃道。

「过去,对不起。」说完後,御幸用手拨开了泽村额上的头发,双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御幸看着依然熟睡的泽村,刚刚的话就当作自言自语吧。

御幸从床缘边站了起来,就往床铺旁的阶梯爬上去,打算去睡上舖,然而他没发现正躺在自己床上的人早已紧咬着唇,屏住呼吸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我比你想像的还要爱你,荣纯。』

隔天一早,清晨的阳光缓缓从窗户洒了进来,这让睡在上舖的御幸不适的睁开眼醒过来,从床上爬起後把棉被整齐的收了起来,接着踩着阶梯下来。

御幸看了一眼自己的床舖,昨晚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棉被整齐的摺叠放在一旁,就连床单也是平整无痕,让人误以为没有人睡在这张床上过。

御幸倒是没有多想,抬手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接着拿起漱洗用品就往外走。

「呀哈——昨天怎样啊?」走进盥洗室,就看到在洗手台洗脸的仓持,他扬起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问着御幸。

「没怎样。」御幸挑眉说道。

「咦⋯⋯我还以为你把他吃了勒!」有些意外御幸的回答,仓持想着刚刚的情况,总觉得就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你是根据哪一点认为我跟泽村发生什麽?」御幸才觉得仓持的反应很奇怪,就只是把睡得像死猪的泽村抬到床上,自己则是睡在上舖,事实就是这麽简单。

「就当作我还没睡醒吧。」仓持看了一眼御幸,觉得御幸并没有在隐瞒些什麽,於是耸耸肩轻巧带过,接着拿起自己的漱洗用品离开盥洗室。

看来问题是出在泽村自己身上了吧。

「泽村,怎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另一边,则是克里斯发现泽村正独自一个人坐在球场边的草皮上。

「克里斯学长⋯⋯」发愣中的泽村回过神看向克里斯。

「!」看着转头看向自己的泽村,克里斯脸上瞬间充满惊愕。

「泽村,发生什麽事?」克里斯轻轻拍了拍泽村的头,自己也盘腿坐在他的身边。

「没⋯⋯没事⋯⋯」泽村抹去自己脸上残留的水痕,想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生。

「没事的话,为什麽眼泪停不下来?」克里斯看着泽村继续用手背抹去脸上不断流下的透明痕迹。

「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麽⋯⋯眼泪一直掉啊⋯⋯想要停下来却掉得更凶⋯⋯」泽村难受的用手揉已经哭红的眼,鼻子也变得红通通的。

「学长,为什麽我会这麽笨?」在克里斯的安抚下,泽村停止了啜泣,用着鼻音有些浓厚的声音说着。

「笨?怎麽突然说自己笨?」克里斯有些意外泽村开启的话题。

「我觉得我自己很笨,都不懂别人在想什麽。」泽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很讨厌别人笑他是笨蛋,但他仔细想过自己也许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与其说是笨,不如说你比较迟钝吧。」克里斯失笑的看着低下头的泽村,虽然是个相当迟钝的孩子,但还是有敏感的地方。

「这跟笨有什麽差别吗?」听到克里斯这麽说,泽村抬起头看着克里斯那一贯温柔的笑容,原本有些冲动的口气瞬间软了三分。

「泽村,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强迫自己改变什麽。」克里斯轻拍了泽村的肩,要他别想太多。

「不要钻牛角尖,那并不适合你,泽村。」克里斯站起身拍掉沾到裤子上的杂草,说完不等泽村回答就转身离开球场。

泽村只能愣愣的看着克里斯离去的背影。

如果他没有说那些话,自己也许还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变。

今天并没有训练,教练放大家一天的假,要大家好好休息。

泽村漫无目的的在学校里晃来晃去,待在东京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自己一直以棒球为重心的过日子,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玩耍亦或是游历,以至於自己对於这突来的假日并不知道要怎麽度过。

「想买一双鞋来穿⋯⋯」泽村停下脚步看自己穿在脚上的鞋,有些困扰的想着。

脚上这双鞋是平日穿来慢跑用的跑鞋,但自己想要一双可以在日常生活或是外出时穿的休闲鞋。

「泽村。」这时泽村身後传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让泽村僵住了身子。

「御、御幸学长!」泽村僵硬地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御幸,视线四处飘移还没做好准备面对御幸。

「我要出去,你一起来吗?」御幸并没有看漏泽村明显动摇的样子,内心虽然疑惑却没有多加揣测,只是开口说出他的目的。

「咦?怎麽这麽突然?」接到御幸的邀请,泽村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打算去一下附近的运动用品店,我想你来东京後应该也没有好好逛过这一带,想带你到处逛逛。」御幸有些别扭的说着,毕竟这是他头一次主动邀请人一起外出,何况对象还是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不、不用麻烦啦。」这突来的邀请让泽村慌了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你不是想要买一双鞋吗?」御幸将刚刚泽村咕哝的话说了出来。

「不买也没关系,只是⋯⋯」泽村正想要拒绝御幸的邀约时,御幸率先开口说话。

「反正你也没事做,待在学校你也不会变得比较聪明,所以就陪我一起去吧。」不等泽村说完,御幸伸手握住泽村的手腕,便半拖半拉的带着他走。

「你什麽意思啊!」听到御幸拐弯抹角的嘲笑,泽村倒是忘了自己此刻正被御幸牵着手走向大街上,只顾着朝御幸耳边喊去。

「没想到你知道我在说些什麽啊。」御幸也不看泽村,只是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笑容,继续牵着泽村的手往附近的店家走去。

「少、少罗唆!」泽村脸红的撇过头,不去注意前面那个丧心病狂。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开在学校附近的运动用品店,也许因为青道是体育方面相当活跃的学校,所以邻近青道的街坊上开了很多的运动用品店。

而泽村和御幸则是选择了店面最大、运动品牌种类最多的店家,里面不只卖鞋子、球类或运动衣这类普遍的用品,而是各种体育活动所需的东西,这家店一概都有提供,种类繁多到让人不知该如何下手。

「学长,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当两人进到里头时,发现有些人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俩,泽村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左手还被御幸牢牢地牵着。

「欸——这间店很大,我怕你会走丢。」御幸看了一眼相当不自在的泽村,忽然玩心大起想要好好恶整一下泽村。

「开什麽玩笑,混帐!」不免又是一个炸毛的反应,泽村迅速地甩开御幸的手,自己一个人跨大步的走着。

御幸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只觉得今天有找泽村出来并不是一个错的选择。

泽村甩开御幸後,则是跑到二楼看鞋子,由於这间店用品琳琅满目,就连鞋子的种类、品牌也分好几种,让泽村只想每一双都买回去穿,根本无法下定决心要哪一款或是那一牌的鞋子。

「在犹豫?」御幸则是早早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看见泽村往楼上去的背影,便悄悄跟上去好奇泽村购物时是什麽样子。

「我想要一双可以平日外出穿的鞋,但是这里的鞋款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一双比较好。」泽村老实说出心中的犹豫,太多款式自己都还蛮喜欢的,无法从中挑出自己最想要的。

「那板鞋怎麽样?」御幸听完泽村的话後,倒是开始认真起来替泽村挑鞋子。

「什麽板鞋?」泽村有些不明白从御幸口中吐出的像是专业名词的单字。

「你该不会认为鞋子就只有球鞋跟慢跑鞋吧?」御幸被泽村这一问脸上倒是出现三条线,他有时候真的想看看泽村的脑里是不是只有装水而已,为什麽会对其他事物一概不知,还是说他脑袋里只装得下棒球,所以才会什麽都不知道?

不,就算是棒球,他也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毕竟连棒球规则都背不起了。

「不、不行吗?!就只是没对鞋子做研究而已!」被御幸这麽直接的戳中要害,泽村瞪着猫眼愤怒的看向正在窃笑的无良池面。

「哈哈哈!既然你没想法,我帮你推荐几款吧。」御幸一副我懂的样子,宽大厚实的手掌轻拍了泽村的肩。

也不等泽村反应过来,御幸就开始介绍牌子、鞋种,但有太多的种类和款式,泽村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有听没有懂,但御幸最後说的牌子和鞋款倒是引起泽村的兴趣。

「御幸,你刚刚说的鞋款是这个吗?」泽村拿起一双黑底白边的帆布鞋,有些兴奋的说着。

他从很久以前就想要穿穿看这个鞋款,没想到这种鞋就叫帆布鞋,国中的时候跟朋友去逛鞋店,当时就想要买一双来穿穿看,但朋友都说这款鞋对脚的负担比较大而且容易受伤,他是运动选手要尽量避免运动伤害发生,以至於到现在他都没有穿过。

「等⋯⋯泽村,你刚刚说了什麽?」御幸看着一脸兴奋手上拿着帆布鞋的泽村,他希望自己刚刚不是幻听。

「欸?我说『你刚刚说的鞋款是这个吗?』」被御幸那急迫的样子吓到的泽村,只是顺着御幸的问题回答。

「不是,在上面还有一句!」御幸摇头说着,双眼迫切的直盯着泽村看。

「上面?没有啊,我是问你鞋子的问题,哪有说什麽?」泽村倒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御幸,不懂御幸为什麽这麽激动。

「⋯⋯没、没事,当我听错了。」原本内心涌出些许希望,但在泽村这麽直白地否认後,眼里原有的期待也渐渐被失望所取代,不过御幸很快的调适好心情,试着改变刚刚有些变调的气氛。

「所以这双就是帆布鞋,对不对?」泽村没有多加在意御幸的不对劲,继续开启刚刚被中断的话题。

「嗯⋯⋯这款是帆布鞋,怎麽?你想要穿?」御幸试图甩开心中那郁闷感,重新对上泽村的视线。

「对啊,我一直很想要穿穿看帆布鞋,但是我朋友都说帆布鞋对脚不好,所以我就都没有试着去穿。」泽村用力点点头,脸上露出像是想要糖果的小孩,两眼闪闪发光的盯着手上拿的鞋子。

「帆布鞋的确对脚不好,但如果你只是偶尔穿的话,应该没什麽关系。」御幸也不忍泼泽村冷水,看着那天使般的表情,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真的吗!我可以穿?」听到御幸说可以穿,泽村高兴得差点要飞上天,总算可以一偿宿愿,穿上自己想穿的鞋。

「反正你会碰到这双鞋的机会应该是少之又少吧,而且穿这双鞋出门很好搭配衣服,就算你穿睡衣也不会有人认为你穿睡衣,这就是帆布鞋的魅力。」御幸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亏一下泽村。

「噢——!什、什麽睡衣啊!我才不会穿睡衣出门勒!还有我会很常穿这款鞋子。」泽村刚刚还觉得御幸是好人,但这是他在痴人说梦,那恶劣的个性还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说的好像自己把这双鞋买回去後就会万年封存在鞋柜的样子。

「你确定要这个款式吗?还有其他样式或是颜色搭配,你手上拿的是这个牌子的基本款,但我个人是比较推荐基本款啦。」御幸哈哈笑了几声後,也不再捉弄泽村,倒是认真的要帮他挑鞋子。

「我觉得全白的和这双黑底白边的还不错,要不那双蓝色也蛮好看的。」泽村有些犹豫的来回看着自己中意的鞋子,除了手上拿的黑色还有放在架上的白色跟蓝色的鞋子。

「我记得你有一件白底蓝袖的T恤,不然你买那双蓝的吧。」御幸主动走上前,将放在展示架上的蓝色帆布鞋拿了下来,然後打算去询问店员要进行试穿。

後来泽村都把三双同款不同色的帆布鞋都试穿过一遍,再三经过思考犹豫後,泽村还是选择了御幸推荐的那双蓝色帆布鞋,於是开心地去柜台结帐。

结完帐的两人一同走出运动用品店,泽村很是满足的看着袋子里的鞋盒,总算可以穿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帆布鞋了。

「时间还早,你要回学校吗?」御幸看了腕上的手表一眼,虽然在买鞋这件事上花了点时间,但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早结束。

「只能回学校啊,这附近我又不熟,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泽村认真思考御幸的问题,然後耸耸肩的说着。

「还有一些时间,我带你去附近逛逛吧。」御幸倒是自告奋勇提出这个方案,然後笑得一脸无害的样子看着泽村。

「不、不用了!」看着御幸那不寻常的笑容,泽村後背突然起了一股恶寒。

「不是什麽奇怪的地方啦,是我听班上女生说的,就一起去看看吧。」御幸当然知道泽村在顾忌什麽,但是那个地方要是单独去就会显得奇怪,所以还是在抓个人当垫背也好。

不等泽村反应过来,御幸就牵起泽村空着的另一手,往学校的反方向走去。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要干嘛?」泽村满脸黑线的看着眼前装潢过头的甜品店。

屹立在泽村和御幸眼前的是一间卖着种类众多的西式糕点店,展示在外的橱窗里摆着许多精致的糕点、饼乾,但如果只是一间普通的甜品店,泽村也不会满脸黑线,因为这间店整体看起来就是闪闪发光、充满粉色泡泡的像是专门为女性量身打造的地方,门口放着可爱的告示牌,上面七彩缤纷的字体正在介绍今日主打商品,门边则是贴满用粉色蕾丝做的小花朵,就连放在外面的露天座台都用上许多粉色系的可爱饰品做点缀和装饰。

「听说今天是这家店开满三周年的日子,所以特别推出了糕点师傅的私藏甜点,想到今天难得我们放假,不如就去看看吧。」御幸将在班上女生那听到的全部原封不动地说出来,然後有些试探性地看向还惊叹着这间店的泽村。

「好啊。」像是已经不介意建筑物夸张的装潢,泽村倒是很爽快地答应。

「欢迎光临。」在泽村和御幸推开那闪亮的门进来後,里面的店员很亲切的献上问候,接着继续忙手边的工作。

不过店内并没有想像中的人满为患,毕竟是开店三周年师傅推出独家商品,应该会有很多人才对,但没料到里面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已。

「御幸,你看!」进到店里的泽村早就将这些抛到九霄云外了,认真的看着店内架上的商品,但像是看到什麽宝物般,他激动地用手指着其中一个摆盘内的甜点,一边要御幸过来看。

「什麽?」御幸闻言乖乖走了过去,顺着泽村的手指看过去,看到盘内的东西。

泽村看到的是一个上面印有各种小狗图案的玛德莲,依照不同口味、颜色,小狗图案都会不一样,泽村指的是其中一个黄金色的玛德莲,上面正印着淡咖啡色的柴犬图案,不得不说真的很像某个正在兴奋的家伙。

「跟你很像欸!」御幸还不忘吐槽一下泽村。

「什麽!哪里像啊!我是说这个图案很可爱,你干嘛!」听到御幸故意的吐槽,泽村又气的连话都说不好了。

「你想买?」御幸像是要安抚被踩到尾巴而生气的小狗,用吃的开始引诱。

「可以吗?但是我想要看看御幸学长你说的独家商品。」泽村看着店内摆着的各式甜点,但果然还是对御幸口中说的独家商品有兴趣。

「我看这里好像也没有,要不然去问问看店员。」御幸环视店内一圈,并没有看到比较特别的甜点,於是打算去询问在柜台忙着的店员。

「不好意思,听说今天是你们开店三周年,然後会有新商品推出,是真的吗?」御幸走到不远处的柜台,问忙着在包装手中甜点的店员。

「的确有,但并不是每个顾客都可以拿到我们推出的独家商品。」店员停下手中的工作,很有礼貌地回答问题。

「这次商品推出,是只有在前阵子情人节的时候,买到我们特别为节日活动所设计商品的顾客才可以享有的购买权。」店员详细的说明这次活动所需要的条件资格,虽然他在整天已经解释不下百次,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再次说明。

「在上次购买我们的特别商品时,都有特别请顾客留下资料以便核对,那还请你们做一下确认。」店员边说着边拿出档案夹,并且翻出其中一页要泽村他们进行身份核对。

而御幸正想要拒绝的时候,泽村倒是自己翻起书页开始寻找,这让御幸挑了一边的眉,有些疑惑的看着正专心找资料的泽村。

「在这里!」泽村停下翻页的动作,下一秒立刻开心地指着资料上的一处。

「可以请你拿出身分证明吗?」店员看着泽村指的地方,於是请求核对身分,毕竟今天有太多想要利用假身分进行购买的顾客,所以还是要多加谨慎。

闻言,泽村乖乖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给店员,让店员进行身分确认。

「恭喜泽村同学可以获得本次活动的参与资格,还请两位跟我来。」店员再三核对身分後,确认无误将学生证还给泽村,便要他们一同前行。

店员带着泽村和御幸走到後方的厨房,厨房里还有人正忙着制作甜点,他们则是站在离厨房门口不远的冷藏橱窗前。

「这是我们这次独家推出的限定商品,用百分之百纯可可豆做内陷的大福,还有用从台湾进口的新鲜芒果做成的大福,最後是用巧克力和宇治产的抹茶作为内陷的大福,作为今日最後顾客的泽村同学可以免费获得三种口味各一个。」店员指着橱窗内摆放的大福,难得专门做西式糕点的店会推出日式甜点,的确让人有种独家的感觉。

「为什麽我可以免费获得?」泽村看着透明橱窗内摆放的大福,嘴里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现在脑海中都是满满的大福!

「因为你是有活动资格的顾客名单上最後一个前来的客人,我们店里在结束营业前或是活动结束前,最後一个光顾的客人,我们都会有特别招待。」店员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回答着。

「那太好了,我要三种口味各两个。」泽村开心地指着橱柜,想说多买一点带回去给学长们品嚐。

「好的,那请两位到外面稍做等候。」店员走到一个柜子前面,拉出中间的抽屉,拿了放在里面的盒子,准备打包橱窗里的大福。

「泽村,你来过这家店?」御幸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於是开口问现正处於一脸兴奋地泽村。

「没有。」泽村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御幸会问这个问题,但随即陷入思考想着这个问题,但显然没有任何印象,於是摇摇头。

「那为什麽你知道你可以参加这次的活动,而且这间店有你的个人资料?」御幸像是抓到什麽线索似的,穷追不舍的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啊,想说人家都把顾客资料核对单拿出来了,就翻一翻看有没有我的资料,说不定我以前来过只是忘记了。」泽村也被御幸的气势吓到了,不过还是照实回答。

「没事,只是想问问而已。」御幸看着泽村那带着疑惑的双眼,甩掉心中的烦闷,摇摇头脸上露出些许苦涩。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这里是泽村同学的大福,三种口味各三个,其中三个是本店招待,这里收您三千元。」店员将包好的大福放到袋子里,并且双手将袋子递上去。

「谢谢。」原本还想说些什麽的泽村,再看到店员亲切地将东西递上来後,无暇顾及御幸那有些反常的态度,赶紧拿出口袋里的钱包付钱。

「谢谢光临,欢迎再来。」店员将发票递给泽村後,变四十五度鞠躬送顾客离去。

「学长?」泽村手上提着鞋盒和装大福的袋子,往门口走没几步便发现身後的人并没有跟上脚步。

「你先到外面等我,刚刚看到不错的甜点,想要买几个回去。」御幸没有跟上泽村的脚步,只是对着转头看向自己的泽村笑了笑,要他先到外面去等。

「知道了。」虽然说不上是什麽感觉,但泽村还是愣愣地点头,乖乖地开门走到外面去等着。

没有多久後,御幸也从店里出来,手上也拿着一个这家店的袋子,不过他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先一步走在泽村面前。

御幸脚步缓慢地往学校方向走去,抬头看着已经被夕阳渲染成一片橘红的天空,内心充满无法言说的郁闷和焦躁,而且还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痛。

「泽村,真的对不起。」御幸开口低声地说着,也不介意後面的人会不会听到,只是无论如何现在自己就应该说些什麽来抚平内心中的痛苦。

「嗯?学长你说什麽?」跟在身後的泽村听到前方的人传来细细碎语,却听不清说了些什麽,於是跨了一步凑到他身边将头靠了过去。

「什麽都没有,快走吧。」御幸摇摇头,脸上再次出现那带着苦涩的笑容,让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他的泽村,内心感到莫名的焦躁。

那份焦躁,其实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