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初弦你是怎麽和他认识的?感觉不像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丹尼尔瞄向後照镜里的季初弦。

季初弦手撑着头,自车子驶上大街和高速公路後,她的视线迟迟落在外头夜景不曾转移。

见她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且她身边不见吴泰俊的影子,丹尼尔多少心底猜到今晚季初弦肯定又和吴泰俊不欢而散。

但他不想去问,他知道倘若他问了,季初弦一定会自下车前都全程将自己的嘴巴给锁紧,并且朝他散发负面磁场。

只是丹尼尔有些摸不着头绪,他感觉现在令季初弦感到郁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吴泰俊,而是和刚才那位男人有关。

她轻叹口气,从车窗外照入的微弱光芒使她的睫毛影子清晰落在她白皙的下眼皮上,「因为抢匪事件认识的,那天就是和那位先生借手机给你打电话联络的。」

「哦……原来如此。」丹尼尔喃喃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空调声回响在这狭小的静谧空间,沉思一会儿後季初弦微睁开眼悄声道:「……丹尼尔你那边有全新的矿泉水吗?」

「……有,口渴了吗?还是我等等停在路边帮你下去买杯饮料?」

「不是。」她坐挺身子上前伸手接过丹尼尔递来的矿泉水,「我忘记吃药了。」

「什麽?现在都几点了?你竟然还没吃药?跟你说过多少遍,药都要三餐按时服用……你真的是!」

不理会丹尼尔的训斥,季初弦转开瓶盖,倒出药罐子里的药丸配着矿泉水吞下。

药的苦味,就犹如季初弦现在复杂的心情一样。

──我们关系很好吗?

她在心里反思这个问题,同时锁紧矿泉水的瓶盖。

季初弦无法给出这个问题一个正确答案,明明他俩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但是仲克楠对她的态度,那过分的体贴,温柔的口吻……彷佛他们俩的关系很好一样。

而且只要每每想起仲克楠那双带有哀伤的眼神,季初弦的胸口一处就好像某样东西给掏空般那样空虚难受,使她不得不去在意那个男人。

自那之後吴泰俊传来的每封简讯,每则通话,季初弦对其的无视全归咎於自身忙碌的工作。

当然同时她也对丹尼尔下达指令,没有她的允许,绝不让吴泰俊靠近自己半步。

知道这一次因自己的不成熟而铸成大错,踩到季初弦底线的吴泰俊。他选择自发性检讨,一句也不敢吭声地等待季初弦的原谅,不像之前过没几天就会厚颜无耻的出现在她面前。

经过一番繁忙的折腾,季初弦终於得空将工作时间排开,换来一天惬意的休假日。

正在思考要怎麽好好利用这休假的她,在打开衣柜看见那件制服的瞬间,她找到了答案。

她取下挂在衣柜的制服,将其摺好放入一个纸袋中,速速整理好仪容後边打电话边提着那袋衣服走向自家门口。

「喂?丹尼尔,是我。抱歉休假还打扰你,话说你现在有……」季初弦才刚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即是令她心情骤然不悦的人。

她停止发声,板起眼睨着正对自己表露愧疚神情的男人。

见她不出声,电话另头的丹尼尔急忙问:「……怎麽突然不说话了?」

「没事,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她说随即挂掉电话,将话锋转向吴泰俊,「为甚麽不请自来?我不是说过……要你处理完那件事之前都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我记得,所以我现在才敢出现。」他敛下眼,耀眼的阳光打落在他精神涣散的容颜,已不见他之前英俊潇洒的姿态。

季初弦没有回应,而是原地双手抱胸,静等他接下来的话语。

「已经断乾净了。」他说,「跟上次那个女人……」

「怎样个乾净法?」季初弦挑起眉梢问,「希望你给我的答案,是我想听的。」

「给她一笔钱让她去把孩子拿掉……她也答应和我断绝所有关系与联络,再也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吴泰俊诉说这件事时语气显得无精打采,与他许久未见的这段期间,他和那个卷发女之间发生了甚麽,他自己又经历了什麽样的桃花劫,季初弦从他这副模样可想而知,然而她却一个字都不想过问,因为没有兴趣。

「那其他女人呢?」季初弦冷着声调问,「除了这个卷发女以外,应该还有别的女人吧?」

「自那天之後都没有再联络了……」感觉到季初弦质疑的眼神,吴泰俊把自己的手机交出,「如果不相信,我愿意把手机给你检查得仔细。」

季初移开视线,态度漠然,「我没有窥伺他人隐私的陋习,而且只要有心……你还是可以把那些都藏得隐密。」

「所以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吴泰俊的问话,让她内心踌躇。

而她也明白自己只要有半分迟疑,就代表她对吴泰俊的耐心已燃烧殆尽,不愿再像过去一样愚蠢,傻傻地等到奇蹟出现。

「初弦……我没有你真的不行。」就在季初弦思考的时候,吴泰俊突然两膝垂直落地,沉重的声响发出。

季初弦一脸惊诧,霎时间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只是错愕不已,「你……在做甚麽?」

吴泰俊抛下与自己共存的高傲与自尊,跪在季初弦的面前,昂首挺胸地望着季初弦说:「……我在为过去不成熟的自己,真挚向你道歉获取原谅。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会引以为戒从中开始收敛自己的感情与对人的态度……」

听着吴泰俊的这些话,有种莫名的感伤缠上心头,季初弦不自觉地抓紧握在手心的袋绳,「泰俊……」

她的声音不再高冷,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还记得当年你向我告白时,在那个下着雪人潮众多的中央广场上对我说过的话吗?」

「咦?」吴泰俊的表情茫然,双眼的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我想想……」

从他的反应得到解答的季初弦,轻叹气低声嗫嚅:「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

「抱歉,我会努力想起来了。」吴泰俊垂下头低落道。

「我这人最讨厌马後炮。」季初弦说,她伸出双手将跪着的吴泰俊拉起,「总言之……我一样会原谅你,但可别以为我已经气消了,我只是不想要让卡在中间的丹尼尔为难,让那些大人们操心。」

「初弦……」本一直哭丧着脸的吴泰俊,从季初弦口中听到「原谅」两字便眼开眉展露出欣喜的表情。

「可是请你清楚明白一点,这次会是最後通牒,假如你再让我伤心难过第二次,死性依旧不改的话……下次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就算你、我的双亲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妥协。」

「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的!」吴泰俊张开双手将季初弦整个人牢牢地抱入怀里,「我吴泰俊说到做到……」

吴泰俊这席在她耳际所发下的誓愿,听进心里却已无任何期待之情。

回荡在她脑海里的却是那一晚,仲克楠的那番话。

『倘若一个男人真心在乎一个女人,就会有所改变。假如他依旧死性不改,现在放手还不迟……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值得让你去等待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