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麽过了几年,这期间富豪张明轩彻底杠上宁市颜市长,处处都与他作对。颜市长面临大选,此时张明轩不抓到他什麽把柄,让颜市长急得想赶紧谈和,不料张明轩态度坚决,据说在一次豪华邮轮旅行过後,便会抓准时机拉颜市长下台。

徐倾受颜市长所托,把事情处理乾净。

意识到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他将张明轩的个资全搜刮出来,接着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猎物上钩。

张明轩与众多政商人士勾结,开了多家大公司,产品价格低廉得出名,专门低薪录用劳工,不少劳工被工厂机械割断手或脚却申请不了理赔,或者因受不了被长期压榨而自杀。他私生活十分混乱,还有定期交换伴侣的习惯,特别喜欢年纪轻,就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女生,生得愈是精致,他愈是爱不释手。

认识的所有女人里,唐雅净最年轻漂亮,也很熟悉如何玩弄男人於股掌,然而她在多年前便已经离开,此时正过着自己平静安然的生活。

还有林秦瑶。

那像白纸般纯净的女人,更有本事让张明轩那种老狐狸,完全放下戒心。

徐倾很快地敲定让林秦瑶参与这次的计画。

那天在码头上,她素面朝天,一袭简单的碎花洋装,就像遗世独立的精灵。

她却不知道自己待在人群里有多麽的夺目,有些不安的左顾右盼,几步和他并肩走着,接着道:「徐倾。」用清脆悦耳的嗓音唤了声他的名字,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咬字模糊软糯:「需不需要我和她们一样,化个妆?」

徐倾低下头来,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回,轻描淡写的道:「不用。」

小姑娘似乎不服气,股着腮帮子,非要逼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这倒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他,不只长了肉,胆子也大了不少,徐倾下意识轻笑出声:「不化也好看。」

她正值青春年华,明明怀着一颗浪漫善良的心,然而成天不是栽在义工堆里,就是在想着过去的阴影,安安静静、不争不闹,懂事得惹人心疼。

那一瞬间,徐倾突然有点後悔带她过来了。

这样脆弱的女人,本就不适合黑暗。

「以後不用问,想做什麽就去做。」

那天晚上,徐倾轻扣着她小巧的下巴,在她震惊慌乱的表情下,用指腹抹去她唇线上多余的口红。

打从这次邮轮旅行後,他们便很少再见面。林秦瑶显然对张明轩的死耿耿於怀,觉得全是她一手造就的。

那晚只因第一次化妆,而能站在镜子前久久徘徊的女人,似乎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不知是否是内心过於愧疚,她将多年来挣下的一户房卖掉,与自己一半的薪水一并汇进林母的帐户中,自己则搬进了间偏僻狭窄的合租屋。

白天当志工、晚上工作,惯性的往林母帐户里汇钱。周而复始,她几年下来的作息从未改变。

这一切,徐倾全程目睹。

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然而一番惊天动地的变故,就像一枚震撼弹冷不防丢在众人面前。

张明轩生前勾结的帮派,早已掌握了邮轮成员名单,顺藤摸了过来,以协商的名义在外悄悄布置好人手,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那时徐倾的势力一系之间土崩瓦解,连带波及到林秦瑶,逃到西部荒郊争取时间。

她从未爬过如此颠簸的路,手肘膝盖都蹭破了皮,鼻子被冻得通红,却仍一声不吭地跟着他。

每隔几年见面,她都变得更加沉郁。

她说:「活着太痛苦,下辈子要当星海。」

四周呼啸的寒风刺骨,林秦瑶抬手按住自己後脑的长发,浑身轻轻哆嗦起来。说出口的话却是那麽冷淡决绝,好像身体跟心,都彻底被摧残得千疮百孔。

远方突然传来了车子引擎声,徐倾拉起坐在地上的她,拔腿就奔。身後的引擎声愈来愈大,伴随着刺目的车灯,一下子朝这边照了过来。

——砰砰。徐倾当机立断拔枪,射破了几辆车的车轮。

伴随着震耳的煞车声,尘土一阵乱扬。经历了这麽长时间的跋涉,林秦瑶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听见这两声枪响後,忽然停住脚步,双目空洞的站在原地。

徐倾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幕画面。

她彷佛被施了定身咒,脸色苍白如纸,唇止不住的发颤。娇小的身影背後是一片光怪陆离,一辆接一辆的车化身怪物张牙舞爪而来。

徐倾转头朝着下坡抖崖跑去。

那些车辆停在崖边,几名黑衣人从车内跳出,其中一名直接看见了徐倾,抽出手枪瞄准。

此时林秦瑶想也没想,踉踉跄跄的就往他面前扑去。

——砰。

子弹一路射进了脑门。

林秦瑶就背对站在徐倾面前。

徐倾的心脏猛地一缩,看见她像断了线的风筝,身子沿着陡峭的斜坡翻滚而下,最终停在一块大岩石前方。

「小秦!」

忽然恶犬吠声四起,警车鸣笛大响。几名黑衣人连忙跳上车想逃,不出多久却全被包围。

援兵已达。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侧边绕来,停驶在悬崖边,後座的门缓缓被打开,宁市颜市长下了车,微微皱起眉头,与身边的检察官附耳讲了几句话。

林秦瑶眼前是满是星海的夜空,一闪一闪的像在朝她眨眼。身下是冰冷的草地,耳朵什麽也听不见。

她抬手摸了下,才发现自己满头都鲜血。徐倾从一旁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表情从来没这麽难看过,脸色苍白又紧抿着唇部,然後和她说了些话。

林秦瑶却什麽也听不见,张了张口。

——我现在⋯⋯什麽也不欠你了。

你一开始赏我的几口饭⋯⋯应该也算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