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斷崖玫瑰 — 六、焚風（３）

「哗啦——」季茉扭开水龙头。

夏天气温高，流出的水起先是温的，而後才渐渐转凉。

她面色如常，实则脑海中早已迸出千百句脏话。

不知洗了多久，手都搓红了，头顶响起某人的低笑声。

她转过身，吴绍源垂着头，目光在她湿漉漉的手上停了一瞬。

她很机警，立刻把手背到身後。

殊不知是徒劳。

他劲儿大，三两下拉过她的手，问：「他牵你了？」

两人在树荫下，他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季茉察觉危险，赶忙摇头，「没有，就是握了一下。」

他於是又笑了声。

这回抬起脸了，嘴角的确勾着，眼神却骇人。

她不由想抽回手，挣了挣，没成。

正想着该说什麽好听的哄哄他，吴绍源已经迈开步伐。

手还牵着她的。

她赧然，「手……」

他睨她一眼，语气不耐，「不喜欢？」

「讨厌？」

「讨厌你松开。」

咄咄逼人。

季茉看着他略红的後脖子，心道，就是想挣脱，力气也比不上啊。

他生气起来，有点……幼稚。

自上次在餐厅以後，唐深似乎大受鼓舞，一连好几天在季茉眼前晃悠。

人少的时候，她就跟他聊几句。

人多则反之，老方说的都比她多，大部分是骂人。

王妃笑问：「你最近是在跟唐深玩欲擒故纵？」

季茉嘴张了张，话刚到嘴边，後座的吴绍源冷冷冒出一句，「放屁。」

王妃循声回头看，吴爸爸边刷数奥题还有吃醋的空档，果然天才就是不一样。

八卦女王心如明镜，不再多问，只留给季茉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季茉回敬她股上一掌。

这天唐深又找到班上来，当然，不出几分钟就被老方逼走了。

老方望着自己最痛恨的背影，忿忿道：「这傻逼是怎麽回事？怎麽最近这麽常出现？」

美美和王妃分坐一张椅子，挤在一块儿八卦，「唐深很帅啊，不是挺好的嘛。」

「帅个鬼，」老方踢了踢桌脚，「心术不正，歪门邪道。」

吴绍源夸他：「儿子成语用得很好。」

「嘿嘿。」老方傻笑。

「……」江户川柯妃觉得自己像个看透大局的人。

忽地，季茉低呼一声。

紧接着是水瓶落地的闷响。

「嗯？水洒出来了吗？」美美拿着卫生纸凑过去，「哇，茉茉你怎麽搞的，裙子都湿了。」

「唔，保健室是不是有吹风机可以借？」季茉问。

「我们社团教室有，」美美说，「我带你去吧。」

美美是登山社社员，社团时不时就会组织宿营活动，因此办公室里什麽日常用品都有。

「登山社好玩吗？」季茉问。

「还不错，」美美说，脸有点红，「其实我一开始是觉得社长很帅才来的。」

季茉试着回想了下，登山社社长，呃，好像是个壮汉？

「和唐深的类型好像不太一样。」

「哎，欣赏跟喜欢是不一样的，唐深啊，看看就好了。」美美笑了笑，「倒是你，茉茉，唐深追你那麽久了，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老天，为什麽大家都喜欢问同样的问题？

见季茉安静下来，美美停下手边的动作，侧头看她，语气问询，「茉茉？」

季茉收拾好吹风机，拉开椅子坐下，低垂着眼，脸色愈发苍白。

美美有些茫然，来不及胡思乱想，赶紧跟着坐下，「怎麽了？你不舒服吗？」

「唉，」季茉叹了口气，「不是……就是有点烦。」

美美登时慌张起来，「对不起，我太八卦了。」

「不是你，」季茉摇头，「是唐深。」

「唐深？」

「嗯……」她声音疲倦，还轻颤着，「他……很偏激，我有点怕。」

美美急了，「怎麽回事？茉茉你再说清楚一点！」

季茉缓缓点头，「你也知道，他最近不知道为什麽，愈来愈常找我，一连好几天跑到２班来。其实我之前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好像装作没发现……可能……」

「可能？」美美又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可能是，他觉得……我喜欢吴绍源，所以不甘心……他好像很常跟踪我回家，因为这样，生日会时我也提早走了……」

「太变态了吧！」美美倒抽一口气，都要气炸了，激动地握住季茉的手，「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谢谢你，」季茉的眼眶有点红，「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美美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过两节是体育课，王妃和季茉趁着跑操场时一路跑到附近的综合大楼划水。

「刚才你跟美美怎麽去了那麽久？」王妃玩着季茉的头发，「美美回来时还充满杀气，一副巴不得要去打架的样子。」

「哦，那个啊，」季茉漫不经心应着，边拿过王妃的手机，「就是抱怨了下唐深。」

「抱怨？」王妃挑眉，笑了一会，注意力被分散，便换了个话题，「喂喂喂，你开我通讯录干什麽？」

「我换号码了，」季茉说，又喃喃道：「会打我手机的也只有你了。」

汤城通讯效率堪忧，平时联络都是打家里电话，不然就乾脆不联络，要做什麽事先说好，再或者，到网咖附近连网，通讯软体不用钱。

王妃默了默，没有细究下去，乐呵呵继续帮季茉绑头发。

八卦的雷达告诉她，她家茉子很快就要给她带来一场精采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