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殘響 — 第十三章 王昊
王昊从一大早就手忙脚乱，刚踏进公司就被通知新客户要来，间隔不到一小时就要开临时会议，接着午餐还要跟总经理一票高层主管餐叙，然後下午要签约。结果⋯⋯
他居然把合约书忘在家里了。
餐叙时，他的目光时不时就在手机和主管的谈话间来回游移。
要是文件送到了，至少也会有个讯息之类的吧。
但直到午餐结束，手机都毫无动静。王昊终於忍不住拨电话过去，听着等待的嘟嘟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办公室，到位置上才看见一个极其眼熟牛皮纸袋⋯⋯
他默默挂掉电话，默默打开纸袋，默默阖上，默默地问：「这谁拿来的？」
大夥视线飕飕刷向其中的阿和，後者笑嘻嘻地举手。
「喔，谢了。」王昊举手示意，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
刚坐下，阿和两脚并用滑着办公椅凑到他桌前，他不解地问：「还有什麽事吗？」
阿和用低声却清楚到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大，我不会跟财务部那说的。」
「蛤？」
「新大嫂的事啊。」他满眼敬佩，「真～的超漂亮，有点冷，但超有气质的。老大你行啊。」
王昊咳了咳，视线转回文件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别骗人了，我跟立人在楼下柜台都看见了。」他手臂搭在王昊桌上，「对了，大嫂是做什麽的啊？」
被看见了吗⋯⋯
啧。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王昊镇定的打开桌电，「阿布过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讨论。」
没有人回应。
「阿布？」
左前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眼前只有一夥饥渴的人满面得意，眼中点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阿和嘿嘿笑道：「这次叫阿布也没用，他去帮大家买咖啡了，今天星巴克买一送一，那个排队的人潮啊，啧啧，我看没有一个小时回不来。」
算你们狠。
王昊开始点人，「Ｍark你修正做完了吗？」
「做完了！」
「Jerry昨天会议记录好了吗？」
「好了！」
「阿班你⋯⋯你bug除完了吗？」
「报告老大，全部完成！」
王昊无语。
他看着挂着大大笑容的阿和，「你们是不是很闲？」
「说真的，」阿和笑嘻嘻道，「是挺闲的。」
「你们到底想怎麽样？」
「你说呢？」
他深吸一口气⋯⋯
「她、她是⋯⋯」
当天晚餐。
王昊面如死灰的表示，星期五晚上同事要开火锅派对。
伊宣点头，夹了一口菜。
王昊捏紧筷子，「地点在这。」
伊宣再点头，「那我去外面找个地方待着。」
「不用了，他们是来看表妹的。」
「表妹？」伊宣长长的眼睫眨啊眨。
这绝对是他人生做过最蠢的其中一件事，连阿布都用遗憾的眼光看着他。
别人不爆，他先自爆。
这下好了，挖了更大的坑自己跳。
聚餐前半小时他最後挣扎，握住伊宣肩膀，「还、还是，你先去咖啡厅躲一躲？」
「做什麽呢？」她拍开王昊的手，「大家都在等我呢。」
那你一脸兴奋的样子是想做什麽⋯⋯
「啊。不过你为什麽说是表妹，难道你知道我生日是几月？」
他撇过头去准备食材了。
虽然学生时期老早就看过她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画面，但十年後再看见她被一群衬衫笔挺的理工宅围绕，他的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
靠，开会要你们举手发言都躲得跟老鼠一样，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还健谈嘛。
而且今天伊宣穿了套墨绿色底碎花洋装，长发绑了个半头，只露出白皙的手腕，看起来典雅又端庄。
只要是个人，都会忍不住眼睛一亮，这个人也包括宋立人⋯⋯
他挺直腰杆，怯生生的问：「伊、伊宣是做什麽的啊？」
「我以前是拉大提琴的。」她回答。
「哇～大提琴、古典乐啊！我也喜欢古典乐。」
骗鬼啦你！
阿布拍上他的肩膀，「冷静，他真的以为那是你表妹。」
「不，笨的是我，我应该发现的。」
他悔不当初。
在他说出表妹两个字，宋立人原本木愣的眼神忽然破开，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看向他的视线热切的令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他从那天起，报告提前交，发言有建设性，还时不时帮他添咖啡。
积极的挑不出一点错。
王昊恨恨道：「奇怪了，这次大家为什麽这麽轻易就相信了？」
「也是有不信的。」阿布下巴挑向不远处，阿怪吃宽粉吃得不亦乐乎，侦测到他们俩的眼神，他回过头来，一脸了然的微笑。
王昊不知道该哭还该笑。
「不过终於见到高伊宣本人了。」阿布几不可察的微笑，「你当初就是为了她从西岸飞到东岸吧？」
王昊震惊，「你怎麽知道？」
阿布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你的票是我抢的。」
啊⋯⋯
「因为你那设备够好。」
「够好也是花了一点功夫，几千美元的票三秒抢空。」他转向王昊，「她是真的拉不了琴了吗？」
王昊握紧手里的啤酒罐，「暂时。」
他看向在谈笑中的伊宣，「暂时的而已，很快就能恢复了。」
「你真不打算在家里装摄影机？」阿布淡淡的说，「你不怕上次的事再发生一次？不对，同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两次了不是吗？」
王昊回给他一个微笑，「我相信她。」
那个会在半路叫住他要他买草莓面包的高伊宣。
那个在舞台上发光的高伊宣。
那个听到音乐会闭上眼睛微笑的高伊宣。
他相信她。
「⋯⋯不过，」他眉头深锁，「以防万一，我还是在她手机里装了追踪程式⋯⋯」
阿布收回刚刚些许讶异的眼神，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灌了一口酒。
「那那个人怎麽办？」
王昊奇道：「什麽人？」
「林季白。」
王昊在空啤酒罐上捏出了个凹洞。
⋯⋯林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