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大将军白以池下朝归府,忽来兴致去伶人馆一座,怎料,入室便见一片惨况,气不打一处来。家仆正巧经过,更是吓得慌乱无措,跪在将军面前,颤声畏道:「小主子…小主子不见了。」

白以池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负手命道:「待他回来,叫他自己来见我。」说罢,头也不回的踏出伶人馆。

入夜,夜色如墨。

白小梅在城里绕了将近三圈才找到回家的路,逶迤着步子回来,尽管冷风已将酒吹得半散,但那身上的酒气终是掩盖不住。

他来到翻墙之地,这才想到算了出来,怎麽没想到要回去!这伸手跳跃也构不着墙头,是要如何回去呢?无奈,也只能怪他脑袋缺弦,眼下只能从正门归府了。

蹑手蹑脚的顺墙走至正门,他才发现,原来将军府的门是如此气派,两只雄师昂首立於两侧,门也是顶天般的巨大。

他揉了揉衣角,蹙着眉,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板。

门卫应声开门,开门的是位年轻的家仆,他一脸狐疑问道:「你是谁?」

白小梅听了,後退了几步,抬头一瞧,斗大的「白府」二字,这才回去缩着脑袋道:「我是伶人馆的…的…」

「是伶人馆的男宠,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小主子。」接话的是一个年纪长了许多的家仆,他恭身行礼,开门放行,接着道「小主子莫要见怪,小主子素来在伶人馆鲜少外出,府中许多下人对您不是很熟悉,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白小梅礼貌性的点头,心想着我到底哪里名声大了?

那年轻点的下人貌似听到心里话一般,来前行揖:「小主子,方才真是失礼,虽未见您样貌,但您的声音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声音?」白小梅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年长的家仆扒了年轻的一头袋,「休得无理。」那家仆恭敬鞠躬後又说道:「素日里将军惩戒小主子的声音,很是明显。」

白小梅瞬间听明白了什麽,刷了一下,小脸通红,口中喃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扰了各位清闲。」

此时,身後又来了一个身影,这个白小梅可认得,将军的贴身护卫青城。

青城瞧了一眼局面,也是恭敬的行礼後言:「小主子你可回来了,将军请您至书房找他。」

白小梅脸色忽从通红,刷而转白,吞了口口水,点了应下。

出门前的士气荡然无存,他紧扯着衣角,方启步便被门槛给拌了,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白小梅怪不好意思地起来,脸色又转得通红,委屈的搓着自己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

白以池坐於书案前,一如既往地挺直腰杆,握着笔,处理朝中繁事。他挺拔的身姿就像从未松懈过的一样,面色一如往常的如止水般没有波澜。

白小梅瘸着腿,拽个衣角,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缓步到书房前。

白以池余光看见人出现,也不抬头,继续弄着手中的文案。

「将军,听说你找我?」白小梅强装一副没有发生什麽事情的模样。

白以池只是顿了一下手,又继续工作。

「那个…要是没有事情,我就回房了,告辞。」白小梅正欲转身。

「一身酒气,衣衫淩乱,一片狼藉,一派胡言!」白以池冷冷的声线,配上那万年冰山的面容,强大的气势,让白小梅瞬间默默又回了身,他揉着衣角,心想这是成语字典上身?

「说说,今天上哪逍遥快活去了?」白以池又问。

「屋里焖得荒,出门散心去了」白小梅揉着衣角,只敢用余光瞄向人。

白以池重重放下手中的笔,那沉重的声响,听得还以为桌子要破成两半了,「爷可不喜欢说谎的人」

白小梅看这个气势,双腿几乎是反应是的直愣愣的嗑在地上,跪得直直的,他憋红了脸,硬是提起了气势,借着酒力,愿念一并抒发,「对,我今天去了青楼,去抚琴吟曲了,你不来看我,我就…我就…」

就从天而降飞来一个茶杯砸在白小梅面前,碎瓷片落得满地。

「给爷跪上去!」白以池赫道。

白小梅不服的撇嘴,眼神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一样,「跪就跪!想罚就罚,想打就打,还说我是男宠,整整一个月压根就没想到我,见我就要打,打就打,谁怕谁,我就没有怕过你打,有本事你就打,小爷今天就不服了」,一连串的嘀咕,白小梅就像是打了草稿似的,劈哩啪啦的脱口而出,但身子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一步也未向前。

白以池倒是被这孩子闹得气都消了一半,一个月朝政繁忙,没时空管这孩子,居然生有这麽多的抱怨,看来真的是疏於管教,才让他有了这般胆大妄为。

再想到「敌国」身份,养他十年,东躲西藏,正是怕这身份暴露,这倒好,现在自个儿都会跑出去了。想到这,白以池又是气火上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马鞭,对空抡了一圈,携风回荡起清脆之声。

「跪上去!」重沉而又有力的三个字。

白小梅几乎是被吓到「逃」上碎瓷堆的,一顿锐利的疼痛灌入脑海,他下意识蜷缩起身子,双膝不止的打颤,尤其先前摔了那麽一下,更是疼得他紧紧扣着衣角,冷汗顺着发鬓垂滴。

「爷就是太久没看你了,才让你无法无天了,你既然找他,爷成全你!」说时迟,那时快,披风破空而下,马鞭直直落在人身上,凹陷的衣折须臾间染上了一道血色,第二鞭,栉比鳞次的平行於上鞭之下,第三鞭又紧挨着落下,间隙不足一指。

白小梅紧蹙眉头,衣角都快被他拧碎了,身上的皮肉貌似背叛了他,油皮翻卷,奔涌的血水不断涌出,不仅承受着背部被鞭打的刺激,还要承受膝下被碎瓷穿刺的痛楚。

白以池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反手又是几鞭,与前几道垂直交叉,霎时,整个背几乎无一完整之处。鞭子抽离身体时,碎落的衣衫混着血一同离去。

实在是太疼了。白小梅想都没想过,马鞭抽下来的威力竟然是如此之强,疼得他眼前一片漆黑,免强看出去也只能看到一片菱形网格。实在痛到不行了,他咬着手,也不想叫出生来,心理咒駡道,白以池你这个混蛋,真要把小爷我给打死吗?

白以池看到他这样,这可忍不了,取来手绢示意他咬住:「这般秀丽的唇咬坏了爷可心疼。」

白小梅恶狠狠的目光瞪了白以池一眼,倔强的咬下手绢,眼泪如珠般的落下。

白以池的凶残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还记得小时他调皮逃琴课时,白以池还把他吊起来打过,但这一鞭鞭下手狠毒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他伸手想要挡,无情的一鞭落在他的指节,只要再深一点点,估计连白骨都可见了。

白小梅在心里无尽的咒駡,也挡不住这翻江倒海来得疼痛,什麽时候躺在地上翻滚都不知道,碎瓷一片接着一片刺入,彷佛也意识不到。

区区十鞭,白以池见人这般实在下不了手,他收起鞭子,过场般的问道:「可知错?」

白小梅也是积怨已久,疼痛也剥夺了理智,突然强脾气来了,直接来一句:「我最大的错,就是被你俘虏,做了你的男宠。」

白以池第一次被这般反驳,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一连三下径直落在人小腿上,这才褪了外衣披在人身上,收起鞭子走人。

白小梅最後一口气也用尽了,模糊间他看到家仆门慌乱无措,不知怎麽才能让小梅尽可能不疼的抬回伶人馆,貌似又过了一会,将军拨开人群,亲自将他抱了起来。

所以说,将军还是会不舍他的,应该还是爱他的吧?白小梅思绪渐渐飘散,这种被人抱着的感觉,心里还有些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