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注定招架不住曲千秋。

人有挂心的事物,固然会有坚持战斗的理由,但同时,也就有了顾忌,有了约束。相反地,心无罣碍,也就没了约束,更显疯狂。

曲千秋能舍命一搏,苏幕遮却不行。如此便落了下风。

曲千秋察觉到苏幕遮有好几次放弃了进攻机会,选择防守,只因他若出手,自己就有机会绕过他,杀向洛秋水。

他笑出声来。

「苏幕遮啊苏幕遮,你已经废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嘲弄似刀,「你废了!」

话音一落,曲千秋乾脆转移了目标,闯向苏幕遮身後。苏幕遮脚步一错,旋身一拦,曲千秋却从他另一侧飞掠而过,雪白剑锋直取洛秋水!

虚招!

苏幕遮只来得及赶到洛秋水跟前,用肉身为她挡下攻击。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他很熟悉了,但却没有与之相应的痛感。苏幕遮有一瞬间恍神,反应不过来自己为何会倒在雪地上。

黑布条从他脸上松脱,习惯黑暗的眼眸映入一片银白的大地。有些刺眼,却比不上那抹溅在雪上的红。

像洛秋水最爱的雪花银,被染上别的颜色,也就不再闪耀动人。

大脑还没恢复思考,他仅靠身体本能爬起来站稳,摆出戒备的姿态。

入眼一幕,不是地狱,恰如地狱。

曲千秋的剑从洛秋水心口刺进去,又从她背後穿出来。洛秋水身上穿着黑衣,看不出血色蔓延,但她的脸色正一丝一丝惨白下来。

即使如此,她也寸步不让。

她推开了要为自己挡剑的苏幕遮,任由曲千秋将剑刺进自己心脏,甚至在剑锋入肉的瞬间,抬手握住了曲千秋的手,接着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死死抱住。

曲千秋怒咆着要甩开她,却因为武器被局限在她心口,手上动作被限制而无法如愿,且气力在洛秋水沾身的瞬间,逐渐流失。

「洛远航生的小杂种,你做了什麽!」曲千秋怒吼。

洛秋水却只说,苏幕遮,杀了他。

很小声,但苏幕遮听见了。他浑身一颤,身体本能依旧先於大脑思考。

杀人的手法千万种,都刻在了他骨血里,他无比清楚此时该如何做。

风起,雪落,人影动。

手起,剑落,像他自幼便学着做的那样。

曲千秋的头颅顺着剑刃斩下的力道,从颈脖上飞了出去,落在雪地里滚了几圈。空落落的一个大口喷出冲天的血柱,苏幕遮拉开洛秋水,失去支撑的躯体倒了下去,安静无声。

松软的积雪像一片地毯,更像一张纯白的画纸。鲜血在雪里蔓延开来。

空气里却只有冷冷的味道。是风和雪的味道。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见一丝温热的腥气。

雪地里的血不只属於曲千秋。苏幕遮搂紧怀里的洛秋水,慌乱无措。

「……秋水。」他看着那把插在洛秋水心脏位置,属於曲千秋的剑,浑身都僵硬了。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竟莫名其妙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唤洛秋水的名字。

「我……」我该怎麽做?该怎麽做,才能救你?

救命,从来都是洛秋水的工作。苏幕遮只负责杀人。苏幕遮只会杀人。只有洛秋水能救洛秋水自己。

可洛秋水似乎不打算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