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落燦陽 — Chapter 2- 那個街口 (5)
梁葳转身将医疗用品归回原位，却突然被一旁的急诊室护士叫住。
「梁医师。」护士在她耳边低语道：「院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
闻言，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院长怎麽会知道她现在人在医院里？
看了眼前的护理师一眼，梁葳可以明显地从她眼中捕捉到评判和质疑。虽然理事长将新闻压了下来，但是流言早已在医院里传了开。
梁葳手术缺席。
梁葳违反医院规定。
梁葳被停职。
梁葳跟杨皓闹翻。
梁葳害医院名誉受损。
加上杨皓现在因为动了总统夫人的手术，在医院和外界都享受了许多掌声和吹捧，她心中的委屈谁又知道？想必大家都觉得她是一个失职又没大没小的女人吧。
「嗯。」她冷淡应声，并往院长室走去。
一进到院长的办公室，只见他手中拿着电话，正面有难色和人通话。一看到她的身影，他只是用手势表示要她等一会。
等他挂上电话後，梁葳冷淡地开口：「有什麽事吗？院长。」
看着眼前这个她尊敬的长辈，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或是用什麽表情面对他。
院长和她的关系比单单是医院同事还要深厚。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医院三天两头跑，而院长不但是父亲的好朋友，更是激发她想要成为医生的人，可以说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人。
然而，那天在会议室，院长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彷佛对於这一切感到很失望。
他不相信她。
理事长不相信她。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
大家都相信了杨皓的谎言。
「梁医师。」院长叹了一口气，并改口唤道她的小名：「葳葳。」
院长从椅子上起身，并绕过办公桌走到她身旁。
「最近还好吧？」
「很好。」她避开视线，淡淡道：「离开医院後我轻松很多，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也不用承担手术的压力，我很开心。这麽说来，我好像还应该谢谢理事长放我这个长假。」
院长听出她话中的讽刺，轻叹了口气，「葳葳，我知道是杨皓故意整你的。」
闻言，梁葳抬头看向院长。
「我从小看你长大，你是个怎麽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他眸中是慈爱，但年迈的脸上却充满无奈，「可是我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况且这件事情又牵扯到总统夫人。理事长这个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他最在乎的就是医院的名声。所以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院长摸了摸她的头，就像爸爸在哄女儿似的，充满溺宠。
「⋯⋯」看见院长眸中的信任，梁葳抿抿唇，鼻头忍不住一酸。
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相信她的。
「我会和理事长好好谈谈，要他缩短惩处的期限，让你早点回来医院。」他微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医生。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管医院的规定，去帮助需要的病患的。」
「谢谢你，院长⋯⋯」
「不过这段时间你没有薪水和工作，肯定也挺麻烦的。」院长说道，语气多了一丝严肃，「其实我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没有说是什麽原因，只是带着梁葳来到一间单人病房，并推开病房的门。
正当她心里感到纳闷时，下一秒，映入眼躺在病床上的男子却让她瞬间瞠大美眸，惊讶道：「⋯⋯王、王教授？」
他似乎正在昏迷中，不但头部包着绷带，脸上有多处擦伤和淤青，肋骨似乎也断了好几根，右腿更是打着石膏，一点也不像那个她在医大崇拜的教授。
「嗯。」院长点头，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他前天在高速公路上和一台厢型车相撞，送到医院时已经恹恹一息。虽然手术後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目前还没醒来，就算醒来後，他要在短时间内康复还有回到学校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葳依旧处在震惊当中。
「所以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另一个原因。」
「什麽意思？」她拧起眉头。
「盛宇医学院的院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医学系上急需一个暂时顶替王教授的老师。」院长看向她，问道：「葳葳，你愿意吗？」
「我？」她吃惊地指向自己，接着摇头，「院长，我是医生，不是老师。」
「可是我觉得你很适合。」他看向病床上的男子，「你是王教授的得意学生，当初也是他强烈推荐你进我们医院的。再来，你也是盛宇的毕业生，而且对你来说，那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我想王教授如果知道是你来代替他，他也会百分之百同意的。」
梁葳沈默，眼神看向病床上的男子。
王教授是她在医大最尊敬的老师，如果是为了他⋯⋯
「好吧。」她深吐了一口气。
见她答应，院长浅浅一笑，「谢谢你，葳葳。」
在离开加护病房後，梁葳回到了急诊室，但她却怎麽样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人的身影。
「⋯⋯」她垂首，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他就这样消失了。
孙群走入医院的电梯，并下意识按下五楼烧烫伤中心的按钮。几秒钟後，电梯的门缓缓开启，迎面而来的除了那股刺鼻的药水味外，是熟悉、悲伤，还有他说不出口的痛。
他站在电梯门外，眼神看向走廊的右端，却没有动作。
「咦，孙群？」忽然，一道女声传入他的耳中。
回头一看，他连忙点头问好，「张护士。」
「好久没看到你了！」她惊讶道，并微笑问：「是来看妈妈的吗？」
他迟疑了几秒，缓缓点头，「嗯⋯⋯」
「你妈妈最近的状态不错，你不用担心。」张护士看着他，并拍拍他的肩，「你真的很孝顺。你妈妈一定很自豪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努力挤出一抹笑。
看着张护士走远之後，孙群看了一眼走廊，却没有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而是走进电梯回到大厅。在出了医院之後，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你妈妈一定很自豪有你这样的儿子。』
回想起刚才张护士的话，他嘴角弯起一抹自嘲。
不可能吧？
就连他看到现在的自己，都觉得好可悲。
他想不论是母亲或是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着。
很多时候他在想，如果当初他一开始就对母亲坦白一切，没有任何隐瞒，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倏地，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拿出来一看，是今天补习对象的母亲所传来的讯息。
『现在都几点了，你人呢？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在过不久就要考试了，现在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你以後不用来了！医学系的人多的是！』
看着这封讯息，孙群不禁讽刺一笑。
他为了救人，失去了工作。
值得吗？
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