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来得突然,府中人物多在筵席,屋里仅有几位未经人事的小婢女,众人一阵兵荒马乱。

染血的热水盆子进进出出,房中江忆柔的呼痛声也愈来愈频繁。

生产过程江忆柔几度危急,大夫也顾不得避讳什麽了,直接进去待着,一待便再未移开床边半步。

见小姐虚弱的样子,宁樱急却帮不上忙,只能满目焦灼地望着大夫。

又等了几时辰,随着江忆柔一声痛苦的惨叫,婴孩呱呱坠地。

可江忆柔却尚未脱离险境,婴孩一出,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隐约感受到更多的银针刺进穴道,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江忆柔头疼欲裂,只觉各式声响、不适皆在脑内、体内撞击着,将她拆解至崩溃边缘,频临极限之时,一股力量即时往内一收,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宁樱泪汪的面容,和大夫布满疲惫的脸庞。

「小姐醒了!」见她苏醒,宁樱狂喜道,大夫亦是神色一振。

她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脆弱的彷佛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大夫满头大汗,方才的凶险不言而喻

大夫让宁樱给她喂了水,又为她把了把脉,拧眉叹了口气,道:「此等不吉利之言老夫并不愿说,可夫人方才实实在鬼门走了一遭,险些丧命,恐落下病根,且记好生休养。」

江忆柔轻轻颔首,「有劳大夫。」

「既然夫人已醒,老夫也不多留,明日再来为夫人诊脉。」说罢,大夫敬礼告辞。

送走大夫後,宁樱帮她换了身衣裳,喂了碗细粥,又服了汤药,让她好好歇着,转身欲去收拾,不料江忆柔将她喊住。

「宁樱。」

「小姐身子还有不适吗?」她疑惑的回过头来问道。

江忆柔摇了摇头,「我想看一看孩子。」

「可···您现下该好好休息···」

宁樱面露难色,虽然小姐身子还虚弱,但她又有什麽理由阻止一个母亲见她企盼已久的孩子?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把孩子抱了过来。

「恭喜小姐,是个女孩。」她将婴孩轻放在江忆柔的臂弯中。

婴孩睡得正香甜,被蓦然惊醒,开始哭闹了起来。

孩子柔软的身躯不安分的动着,江忆柔先是惊奇,再来,幸福便若一股暖流,窜入四肢百骸,充盈了她空虚的心,她眼中顿时盛满了温柔。

这就是在她腹中待了十月的小东西啊,她像是在看什麽奇物一样,伸手戳了戳婴孩肥润的脸。

白嫩的脸颊、水盈的黑瞳、小巧的嘴,像极了她。

「就唤做阿珩吧。」珩,牵系之意。

牵系一生之人。

她得不到的,望她能得。

恍若听懂了她的话,孟珩停止嘤咛,朝她笑了,不似夏日阳光那般灿烂炙热,却似冬日暖阳温暖人心,江忆柔不住展颜。

早过子时,筵席已散,静谧无声,浓重的夜色掩盖了婴孩细微的咿呀声、江忆柔轻浅的笑声,孟珩诞世的消息,尚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