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安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除了少数留下来加班的之外,整个大楼几乎已经没人了。

砚安一心想把还没完成的业务赶快做完,上了大楼後便很快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再回过神时,窗外的天已经全都暗了下来。

「咦,你怎麽回来了?」使砚安回过神来的,就是早上将她骂个臭头的主编杨漫。她正拎着包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起来才刚要下班。

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

「噢,张老师的灰烬之城快到印草本的预定日期了,我想着赶快回来再确认一次,明天早上送去印的话,下午就能呈给总经理了。」

「好。」杨漫点了点头:「上级确定下个礼拜一进公司视察,你跟悦悦这边有没有什麽问题?」

「悦悦都已经依照你的讲稿把PPT完成的差不多,现在我这边就剩魏凯要展示的部分了,预计这个礼拜六就能跟他对接完成。」

「这几天太辛苦你了。」杨漫拍了拍砚安的肩,宽慰地说:「他那里还有没有什麽问题?」

砚安开启魏凯文稿定案的部分递给杨漫检阅。「前面我已经先大致校过了,不过结尾他可能还需要再几天时间,我会跟紧他,保证这星期能完成。」砚安愉悦地说。

杨漫纤细的手指滑动屏幕,点头说:「不错嘛,才去第一次就有收获回来。」

「你还说,」砚安伸手掐了把杨漫的腰,把她弄得驼着身躯闪避。「早上都快被你吓死了,从来没看见你那麽大声说话。差点以为我的饭碗就要不保了。而且你居然把时间掐这麽紧,要是魏凯的部分赶不出来,我看你怎麽办!」

「我不凶一点,你们这些小家伙哪知道怕?哪能把皮绷紧好好完成工作阿?」

「是是是,我们这些小夥子就是欠收拾。」砚安胡闹着回话。

「不过说起魏凯,」话题绕回魏凯身上,砚安想起早上的经历,不免想要分享一番。「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到他写不出稿竟然是为情所困。」

「毕竟还是个学生嘛,这样也是正常的。」杨漫哈哈笑了起来。

砚安思索着。「第一眼见他就觉得这个男孩子挺闷骚的,看起来不太像写爱情小说的人,难怪他不愿意让朋友知道他作家的身分。太崩人设了。」她轻皱起眉,噘起嘴摇了摇头。

想起魏凯,他就是校园里让所有女生为之疯迷的傲娇男,小脸蛋白白净净的,身材高挑,浏海盖住眉毛,也不怎麽爱笑,十足十像极了女孩子脑袋里头幻想的霸道总裁。

砚安觉得挺可爱的,一副扑克脸的背後竟是为了小女生而困惑的心情,还有他说要去她身边的模样,让人觉得青春时的爱情若要完美,便是有一个人愿意像魏凯这样朝自己奔来。

「其实我一直很犹豫到底是不是该让你去见魏凯。」杨漫无奈地说:「但是没办法,整个编辑部没有人能说动他。」

闻言,砚安点了头,轻轻地一笑,只是这个笑消失得很快。在回公司的路上她想起好几次魏凯离开时,背着黄昏的夕阳对她挥手的样子,她觉得他就要消失在尽头。

「你还记得吗?砚安。」杨漫拉了张椅子在砚安身旁坐下:「我到校园里去找你的时候,你也才这个年纪而已,也和魏凯一样讨人厌,老是不按期交稿。」

「所以这是报应吗?现在居然换我去催别人的稿了。」砚安皱起了脸,露出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逗乐了杨漫。

杨漫伸手弹了她的额头。

「想起你那时候调皮的样子,我就恨得牙痒痒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在我们学校校门口直接被我气哭了,我那时候超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

「你还敢说,那次你让我去买饮料,结果洒在其他作家的稿子上。那可是我刚拿到、热腾腾的稿啊。」

砚安想起那时候捉弄杨漫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後仰在办公椅上大笑了起来。

砚安大学的时候也写小说,和向阳签了几年合约,但是出版次数极少,两年才出了一本,原因就是砚安不喜欢被追着要稿。越是逼她写稿,她就越与你唱反调不交稿,初期来催稿的人以为她会在截止日前把稿完成,毕竟这事关违约问题。谁知道砚安根本不将合约放在眼里,整只合约她看的只有出版的分成。她就喜欢看着那些人着急,毕竟吃亏的也不是她,次次都把出版社派来的人气得怒气冲冲的。那次在校门口弄哭杨漫,砚安顿时心里惊慌失措了起来,就像淘气的小男孩把小女孩捉弄哭了那样慌张。

杨漫浑身仙女气质,说话的语气轻轻柔柔地,但是眼神却无比真诚,砚安觉得她就像只小白兔。哭得时候也没有责怪她,而是抱着那堆湿掉的稿本,眼泪一边掉,嘴里一直说着怎麽办,还焦虑得跺脚。

杨漫捏了捏砚安的脸蛋。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调皮顽劣的女孩子。」砚安来向阳报到的第一天,杨漫头疼的对着她说。

每个实习生都会被分配给各部门的正职员工,砚安因为曾是作家身份被派到编辑部,总经理还沾沾自喜以为向阳捞到宝,殊不知整个编辑部都头疼着即将迎来这个女魔头,最後就让催稿成功过的杨漫带着砚安做事。

进了编辑部的砚安很巴结,彷佛卸下作家身份後就是另一个她,工作上的事都是认真负责、虚心受教的,加上砚安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替杨漫分担了不少事情,相处久了两个人也情同姊妹。

这一带也就过了九年,砚安一毕业就转正职,杨漫也当上了主编,虽然已经不再是初入社会的小菜鸟,但砚安毕竟是自己用惯了的人,怕是在别人之下也没有这麽好的发挥,於是就让她也兼任主编助理。

「原来我在向阳已经那麽久了阿。」砚安掰手指算着。「不过像我们这样有所成长是件好事阿。」笑弯的双眼看着杨漫。

「是啊。」她低头轻生附和。

「砚安。」再抬起头时,杨漫清澈的双眼却突然变得混浊不清。不是眼睛,是眼睛深处那一份好似历经沧桑的悲伤。而後是一声哽咽。

「我要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