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翦時光 — 第三章 廁所的小插曲 （2）
「你怎麽连这种事都忘记！」隔天的午餐时间，时晓萱正准备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却听到走廊的争执声，忍不住探头往窗外一看，她怎麽好像听到潘瑀安的声音？她在跟谁吵架？
「对不起啦，妈妈太忙不小心忘记了，可是妈妈帮你送来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女人带着急切的声音有些熟悉，时晓萱惊愕的看着那个背影，那是......昨天下午在厕所遇到的扫地阿姨？她竟然是潘瑀安的妈妈？
「好了，你赶快回去，不要被我同学看到。」潘瑀安不耐烦的挥挥手，老妈身上脏兮兮的，而且都是汗味，满脸的穷酸样，被同学看到多丢脸啊？
「欸......」潘妈妈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麽，但潘瑀安早已转过头，摆明不想跟她说话，她只能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见两人的谈话结束，时晓萱连忙将头缩回教室，心脏跳得有些快，潘瑀安应该没有发现她在偷看吧？没一会，潘瑀安从後门走进来，时晓萱用眼尾瞄着她，潘瑀安忙着点手上的钞票，根本没有抬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发现她在偷听。
「晓萱，你要不要去买饮料？」潘瑀安把学费放进包包，顺便从里头掏出一千元大钞，「今天我请客，看你想喝什麽都可以。」
「请客？」时晓萱皱起眉头，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在厕所哭泣的身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麽会有这麽多钱啊？」
潘瑀安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们学费不是一万三千吗？我跟我妈说一万八千啦！所以我这学期不用担心吃穿了。」
什麽？时晓萱瞪大双眼，潘瑀安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钱有多难赚？天啊！虽、虽然她平常花钱也很奢侈，可是那是因为她家有钱啊！
……不对，该不会她昨天塞到那个阿姨口袋里的钱也都到潘瑀安手上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潘瑀安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是……时晓萱有些犹豫，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麽潘瑀安为这麽做……她是错了，但还挺让人同情的。既然她们是朋友，这一千块好像也不算什麽。
「好，走吧！我要喝最贵的。」最终时晓萱点点头迳自向前走，钱到潘瑀安手上她并不後悔，但总得捞一点回来对吧？
「好喝吗？我觉得这家饮料店的饮料都很好喝，真材实料又便宜。」二十分钟後，潘瑀安提着一袋珍珠奶茶往教室的方向走，丝毫没有注意到时晓萱始终的沉默，只是不断在心里暗自高兴着，她终於也可以像别人一样，请同学吃好喝好了。
「嗯，我也蛮喜欢这家的。」时晓萱皮笑肉不笑的，脑海里想的全是那在厕所哭泣的身影，那阿姨不知道省吃俭用了几个夜晚才筹出这些钱，如果知道女儿拿来乱花，不知道会是怒不可遏，还是甘之如饴？
「咦？」走在她们後头不远处的林诗妤眨眨眼，有些好奇她们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小瑶你看，前面那个是潘瑀安她们对吧？她们也有订饮料？」
「嗯？好像是。」温瑶眯起眼看着前方的两人，一边吸着手上的珍珠绿茶，嗯，这家的珍珠真好吃，「不过......潘瑀安拿了一整袋欸！他们那群人刚刚有说要一起订饮料吗？还是那些是她请的？」
「有可能吗？」林诗妤歪着头思考，她记得国中时同学说过潘瑀安家境不太好，这种情况下还会拿钱请饮料吗？
「算了，不管了。」温瑶耸耸肩朝着她摇头，「反正她怎麽样也不关我们的事。走吧！快回教室，午餐还没吃呢！」
林诗妤笑着点点头，也是，不关她们的事，就算真是请客她们也不可能拿。毕竟平白得到好处，任谁都会不安，何况她们也没有熟到会请对方饮料的程度。
「诗妤……诗妤？」身後传来叫唤，林诗妤本来还以为自己听错，直到来人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她才转头看向对方，有些意外的，喊她的人居然是班导。
「老师。」她礼貌的点点头，心底感到惊讶，老师怎麽会突然找她？「请问怎麽了吗？」
「是这样的，历史老师请我转达，下午一上课就要考小考，请同学要先准备好考试内容，可以麻烦你帮我通知班上的同学吗？我等等还有课，可能不会去班上。」
「啊！好的。」林诗妤微笑着点头，这一点小事不算什麽，「我等等回去就通知大家。」
导师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往合作社走，她午餐还没吃呢……不知道这麽晚了合作社还有没有东西可以买……走到合作社门口正准备进去，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导师只好走到一旁接起电话，一聊便是半个小时，最後连午餐都没能吃到。
与老师告别後，林诗妤和温瑶缓步走回教室，一走进班上看到的便是人手一杯的珍珠奶茶，还有些人围在潘瑀安旁边跟她道谢，只怕真的是她请的客。
十二点半的午休钟声响起，大家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教室里依然闹成一团，这样也好，她们还没有吃饭，万一有人在睡觉还怕吵到别人。既然大家都不睡，她们也不必小心翼翼的放低音量。
「啊！对了，历史老师要我转达，下午的历史课一上课就要考试，还没准备的要赶紧准备。」打开餐盒吃到一半，林诗妤忽然想起导师交代的话，赶紧站起身告知全班同学。呼！好险没有忘记，不然就惨了。
班上的同学有的点头有的道谢，但也有另一种......
潘瑀安哼了一声，她最讨厌这种帮老师传话的乖学生，老师都是这样的，只会看重成绩好的学生，他们算什麽？不就是讨好老师而已吗？看着就恶心。
不过老师们也真好蒙蔽，在老师面前认真读书或是乖巧一点就可以获得重用，这麽简单谁不会演？林诗妤那家伙不也演出来的？
她扯扯嘴角拿出手机，算了，为了这种人生气多没意思。打开交友软体滑着动态，却又感到有点奇怪，为什麽今天眼皮一直跳呢？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对了，潘瑀安，谢谢你的饮料哦！」蓝逸文忽然转过头，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珍珠奶茶道谢，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又更灿烂了些。
潘瑀安轻摇头，微笑着表示不客气。她暗自在心底安慰自己，应该是她多想了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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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放学後没多久，潘瑀安走进家门，声音里难得的带着点喜悦，今天请大家喝饮料大家都很开心，她终於能够享受被众人围捧的感觉了。
「你来一下。」潘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她进门便出声喊道，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干嘛啦？」潘瑀安不耐烦地甩下书包，这老妈子有时间坐在这里，不会去多赚一点钱吗？怎麽？今天又要找她的碴了？「你今天晚上不用上班吗？在这里干嘛？」
「我问你。」潘妈妈双手握着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隐忍着怒火，「你学校一个学期的学费到底是多少？」
「就一万八啊！」潘瑀安的语气透着不耐，前几天就已经问过了为什麽还要再问一次？整天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烦不烦啊？「我跟你说，这种学费已经很便宜了，你都不知道......」
「那为什麽我今天在工作的时候，同事的小孩缴的钱是一万三？」她双眸含着泪，气愤不已的质问着她，眼底有着不甘与受伤，那模样竟刺痛了潘瑀安的眼。
「那、那是他们有新住民补助，所以学费比较低，我们又没有补助当然比较贵。」潘瑀安有些结巴的狡辩着，眼神却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一开始也是这麽想。」潘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想平复心情，「所以我中午打电话问了你们老师，你们老师跟我说学费是一万三！潘瑀安！多的那五千块你到底拿去做什麽用了？你知不知道我赚那些钱有多辛苦？我好不容易才……」
「你现在在怪我吗？」潘瑀安咬着牙狠狠打断她的话，眸中泛起水雾，「你怎麽不怪怪你自己？」
「要不是你，我会过这种生活，还得骗你才有钱用吗？」她口不择言的尖声嘶吼着，丝毫没去理会潘妈妈受伤的神情，「我还没出生爸就死了，後来你改嫁，结果呢？我才三岁，继父就跟那个狐狸精跑了，你管不好男人就算了，连赡养费也不求！打那什麽破烂零工？一天只给我一百块零用钱，我想买什麽还要靠别人施舍！」
「我拿你那五千块，只是刚好而已，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还不只这些……要我一一的算吗？」
「啪」的一声，潘妈妈动手赏了她一巴掌，两行清泪淌落，心底的痛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潘瑀安瞪大眼偏过了头，脸上有着明显的红掌印，她咬了咬牙，泪水簌簌滚落，狠狠的瞪了潘妈妈一眼後跑进房间不忘落锁。
她趴在床上哭着，脸颊火辣辣的疼，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什麽要打她？她没有爸爸，妈妈应该要对她更好不是吗？
她哭着哭着，眼皮渐渐重了起来，最後她没忍住睡意，在床上沉沉睡去。所以她没能看到，客厅里的女人满面泪痕，举起左手用力地往右手打下去——刚刚打她的那只手。
潘妈妈又在外头哭了一会，一双眼盯着潘瑀安的房门，努力的思考着该怎麽道歉，却又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老师喔？歹势啦这麽晚打扰你，不知道你有空讲电话吗？」她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就是......我想问一下啦，我们家瑀安在班上还好吗？」
「瑀安啊？她在班上目前的表现都不错啊！」导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虽然小考成绩没有很好，但是成绩本来就不能强求，这点妈妈不用太责怪她。」
「欸......不是。」潘妈妈有些尴尬地打断导师的话，老师大概误解她的意思了，「我是想问，我们瑀安在学校有没有被同学欺负？因为她最近突然跟我要了很多钱……我想说是发生了什麽事。」
「啊......是这样啊？她大概跟您要了多少呢？」
「这不好说啦，只是是不小的数字，我担心她是被欺负......」
那天晚上，客厅里回荡着无数声响，她不断地请教导师如何与孩子相处，两人从十点聊到十二点才挂掉电话。然而客厅里的声响尚未停歇，她翻阅着求职简报，找着较高薪的工作。
而潘瑀安依旧在房里，沉沉睡着。
隔天醒来，潘瑀安在房间里来回走来走去，这时间......那女人应该已经去工作了吧？
不对，她为什麽要担心遇到她？昨天妈妈赏她一巴掌，本来就是妈妈的错，难道她还要担心她骂她吗？想着想着，潘瑀安背起书包，用力地打开房间的门，如她所料的，潘妈妈早已不在屋内。
她缓步走向餐桌，餐桌上一如往常地放着一份蛋饼、一杯红茶，还有......两百块钞票？
潘瑀安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两百块？哇赛！那女人今天怎麽这麽好！也对，昨天她打了她一下，理应补偿她才对。
她满心欢喜的拿起桌上的两百块和早餐，背起书包就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客厅桌子上那凌乱的求职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