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七)药香(2)

在市集里逛了半天,在报馆里又烦了半天,崔荣宰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摸了摸快要凹下去的肚皮,才想起来他和尤仁坚连个午饭都还没有吃,时间就已经来到黄昏了。

崔荣宰立马邀请了尤仁坚一同入住一家逆旅*,说是晚膳过後也好有个地方休息,隔天拜别也不晚。尤仁坚也就没有拒绝,还带崔荣宰到桀国一家最好的银号兑了一些银子作生活之用。

“看来这任务真有点不一样啊。”尤仁坚翻了翻崔荣宰递给他的令牌。

平常自己见过的令牌虽说偶尔也会有机关,但也不过类似令牌中心是暗盒、令牌的零件拆散其实是七巧板,以便寻找线索等等。但这次……白色的纸条卷放在令牌中心,就是被紧紧夹死在中间抽不出来,如果硬是把它抽出,纸条恐怕会被一分为二!细看令牌,设计尤其细致,就连个缝都找不到。

如此完美的机关,真是难得一见!

尤仁坚撑着脑袋,苦苦思量该如何打开令牌机关,而一旁饿得要晕的崔荣宰只顾桌上那些红的绿的当地名菜,本想叫尤仁坚赶紧起筷,先填饱五脏庙再说,怎知就对上了像画般的美人若思的景象,当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尤、尤大哥。我们先起筷吧。饿了。”崔荣宰内心不停暗骂自己没出息,对美男人都要这样,对着美女那不更把持不住了?

“啊,嗯。起筷吧。这令牌,看来一时三刻我们怕是打不开了。”

“不会吧。给点时间让我看看,打不开,我亲手把它砸了,就算被掌柜罚款也要把那纸条取出来!到时候看我厉害!哼!”反正手上都有两万银银子了,不怕赔不了!

“时间?你打算用多长时间?任务都是有时限的。”尤仁坚轻轻放下令牌,夹了条时蔬,咬了一口。

崔荣宰摇摇头没有回答,眼睛却盯着令牌眯了眯。

饭後,崔荣宰一踏进房门,就快手快脚把门一关,将令牌用被子卷得严严实实。他非常满意自己眼前的手工艺,然後提气运功,一掌往被子打下。一声木材裂开的脆向伴随掌风向起。崔荣宰得意一笑,抄起被子,扬开并抖了抖,令牌便“哐啷哐啷”地碎了一地。

木制的东西果然不堪一击,才不到半成的掌力就碎成数块了?嘿嘿。

崔荣宰抽起纸条并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崔荣宰瞬间觉得无语得很。

……啧,真是麻烦!爽快点行不行!?什麽事都要弄得那麽麻烦干什麽??

旭日初露,市集早已比肩继踵。崔荣宰和尤仁坚才出门就差点被木头车撞上,崔荣宰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但看尤仁坚那习以平常模样变把话吞进肚子里了。

“看来,你是把令牌真砸了?”

崔荣宰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条,说:“尤大哥怎麽知道的?”

“昨晚晚饭後不久後,便感应到你房间有不寻常的气流。”

崔荣宰点点头。尤仁坚:“纸条藏得如此谨慎,想必事情不简单。荣宰可要小心为上,切记。”

“荣宰知道。”

“那麽,我们就此分别吧。不用送了。我国驿站每五十户有一,有事或是知道去处便通知於我,我们保持联系。”

崔荣宰起身向尤仁坚行了个礼,对他说了声“不送”,默默看着这几天照顾自己的好友消失於人海。他从腰封上取出纸条,看看天色时分,然後丝毫不见犹豫往下个目的地出发---林鸣酒肆。

林鸣酒肆是城内最大的酒肆,菜色样色包罗万有,酒类更是琳琅满目,而且在桀国内排不上十五大好酒的,都不配放到林鸣酒肆内。由此可见,非达官贵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酒肆进出。

崔荣宰昨日换了一套全新的深衣*,没想到今天就能派上用场。出入如此奢华的酒肆,这身衣服也不算失礼了吧!他拍拍自己胸腹那些看不见的灰尘,便进入林鸣酒肆。

“先生*,小店的贵客早已在内等候多时了。”

崔荣宰点点头便跟了进去。他跟着老板上了酒肆二楼,一样是空无一人,只看到右边不远处四人,两坐两站的在纱幔後。

“看来是这些人包下了这家酒肆⋯又是包下酒肆、又是二十万两的任务⋯坐姿站姿如此一丝不苟,一丝痞气、市井气都没有,都应是非富则贵之人呐。”崔荣宰紧了紧手上的剑,心想。

崔荣宰向纱幔後的几人行了个礼,便开门见山和他们说:“敢问几位,哪位才是木王木?”

“唦嘞!”其中一人把手上的扇子瞬速合上。他声线透漏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威严说:“恕木某无礼,事不得已,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那人声线沉稳,拿着刚合上的纸扇拱手示歉。见他谨慎行事的样子,这更让崔荣宰确定,自己似乎正被卷入什麽麻烦的事情里。

崔荣宰还没有时间回话,就被另一个人打断。那人用他沙哑的声线说:“崔荣宰,可知这活不简单?”那人忽然叫起他的名字,声声字字带着威胁。

此刻突然被说了一句的崔荣宰感到十分不舒服,除此以外,就是越发觉得这国家的人都很是唠叨。自己好歹在别国也算是有个知名度,来到这边本就只是要讨个饭吃,路过而已!还要这样受闲气!

哀哉!这也都怪自己手贱、眼睛见财就脑袋发懵所惹的祸!

“咳嗯!崔某早已签过生死契。危不危险、是否能够达成任务,这种话就免了罢。反正你我知道的,就是之前的人都失败了而已,这不见得我也会失败。再说了,我的底细想必两位早已经查清查楚,不如把话道明,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而且,两位的时间比崔某的,可是珍贵得多呀!两位不妨细说要我做什麽好了。”崔荣宰神气地说完一通,双手更负在身後等着面前的人的反应。

好一个伶牙俐齿!声音沙哑的那人冷冷说道:“哼!好大的口气!去!麒灵山!给我不分昼夜的护人,即日出发。任务为期一年。至於那剩余的酬劳……你能完成再说。”

崔荣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啧……明明自己又不是委托人,比委托人还多话!

崔荣宰同时似乎听到了木王木的轻笑声,只见他轻轻拍拍旁边那人的手以示安慰,然後又差他下人给他递上地图。“麒灵山就在三城以外。放心吧,那山里就他一户人家,找到人,便好好干活。去吧。”木王木一点也不介意刚刚崔荣宰的小顶撞,反倒是语气还带了点愉悦。为何愉悦,崔荣宰也无意多想。

崔荣宰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离开。首要要做的就是马上安排行程。不为别的,这三城不长不短,轻功再好,费的始终是自己的体力。反正领了两万两,顾个一两天马夫和马车,准备好各种还没来得及尝的当地美食糕点,这几天的劳顿未尝不会是个短暂的写意日子。

很可惜,随意快乐的旅程才开始,崔荣宰手上的美食糕点就被毁了一地。身处密林的马车外居然忽然猛然一晃,晃动程度差点让整个马车翻倒。经验老到的崔荣宰早就料到此趟危机四伏,想到既是招了车夫,便也有责任护他安全。

“先生,我们车轮被卡死於泥地了。可能您要先稍候一下。”车夫说完便想要准备把轮子给拯救出来。

“车夫,不必了。”崔荣宰环顾了一圈,马车范围外都是正常的草地,只有马车下的是湿软松动的泥土。“有诈。”他一手推开车夫,躲过飞来的箭头,箭头稳稳插在崔荣宰身後的书中。

崔荣宰反射般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试图寻出一人半兽,可惜对方藏得极好,不管树梢上,还是林子间都寻不到一丝残存气息。

“明人不做暗事,侠士不如直接露面,我们痛打一场。我耐性不好,再不出来,我就和我的马夫先走啦!”崔荣宰边说边走到卡死地上弹动不得的马车後,稍微运气一下,一掌挑起整个马车,让马车又重回正道上。

“车夫,我们走吧。”

“铛铛!”大刀划空的声音在正要把车夫扶起的崔荣宰身後出现。崔荣宰反应过人,只是悄悄把伸出的手轻轻提高一些,便躲过了那人的暗算。刺客反手一转,大刀又“铛”的一声向崔荣宰腰身砍去,崔荣宰不闪不躲,只用了三指,就紧紧夹死那来势汹汹的大刀。

“哦吼。火候还差了点儿。害我白紧张了。嘿嘿。”崔荣宰另一後瞬速捏着他的喉咙,向看上去像空无一人的森林让:“我知道你们不只是一人行动。你们这些人呐,几个人上来都敌不过我。当然,这家伙我不会杀。但是,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金主知道,再有下次,麻烦光明正大点。我崔荣宰最怕藏头露尾那种麻烦的东西了。”崔荣宰把刺客一推,便再次跳回马车内。“车夫,我们走。”

真是讨厌死了,难得买了那麽多糕点,现在没几块可以吃了……

崔荣宰默默弯身收拾车厢内的一片狼藉。

(续)

*逆旅:旅馆、客舍。出自南朝梁.萧统〈陶渊明集序〉:「倏忽比之白驹,寄寓谓之逆旅。」

*深衣:深衣是一种记载於儒家经典《礼记》中相传为先秦时代的天子和庶人所共同穿着的服饰、并於汉代失传。(先秦,全称为先秦时期(又称先秦时代),是中国古代史中的一段时间,有指秦始皇焚书之前的一段时间,或更狭义专指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也可作为秦朝以前(公元前221年以前)时代的统称,即上古时代、三代(即夏商周)都属於这一定义下先秦历史的一部分。)(转至维基百科)

作者的话:终於来了~!我们荣宰是个爱吃爱周游列国的孩子,同时十分讨厌麻烦事,所以通常遇到一些让自己不舒畅的事情,就会有点炸毛。XD除此之外,大家应该知道纱幔後的两位是谁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