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35

宋宇眨了眨乾涩的双眼,手撑着地试图把自己从地上捞起来。

很晚了,要赶快回家了,很晚了,他对自己说,但手臂却怎麽也使不上力气,宋宇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地收力,重新靠回墙边。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曾经那个繁华的城市,看见了冲忙奔走了人们,看见了无忧无虑和自由。

_但那都是曾经,离我很远的曾经。一阵阵疲倦传来,从脚到头渐渐无力,宋宇闭上双眼,昏睡过去。

好累……

"小宇啊,妈妈等一下要工作,你先去外面玩好不好呀?"女人温柔的声音贴过耳畔,温暖的气息吐在脸颊边,一切跟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不要……不要答应她……不要离开她……

"嗯!那妈妈我出去喽!"男孩穿好外套,跟母亲挥了挥手,眼中尽是笑意。

"恩,不要玩得太晚喔。"

"知道啦!"男孩推开大门,一边回话一边狂奔出去。

__如过做错的决定都能更正的话……

那房子太小了,有限的人气浸染不过来,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那是岁月、香氛与温情都无法驱散的死气。

他站在门外,却始终不敢走进去。

这里是他的家,他每天都会从这扇门走出去,再走进来,可这一次,一股恐惧油然心生。

突然,不属於这灰败小区的古典音乐从房间传来,沉着而低沉的男中音吟唱着,他恍惚了片刻,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推开大门,好像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迈开脚步缓慢地走进房子内。

不知为何没关上的窗户,一丝丝凉风轻轻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没事的"他对自己说。

没事的……

阳光洒了进来,却令他感到更加窒息。

他走向房间,音乐声也越来越清晰,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随时要向外奔跑的冲动。

阳光好像逐渐被黑暗吞噬,不着痕迹地离开。

他脚步慢慢。

指尖逐渐碰上门把。

"喀擦!"他手挽一转。

"妈?"他推开了房门。

房间没开灯。

"妈?"他颤抖着声音再唤了一声,吐出一口气,把灯点开。

女人坐在那张她最爱的红色皮革椅上,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专业书,头垂在一旁,好像睡着了。

音乐不断着重复那句歌词。

\'不想再做具有心跳的屍体,我的灵魂游荡在深渊"

"脉搏还在不断跳动,但冰冷的手,以感受不到来自心脏的温度"

"我的孤魂在泥里腐败,我的身躯空洞冰凉"

"下葬吧,我已经死亡。"

男孩在也不敢往前走,敏感的神经很快明白了房间内的死气从何而来。

"妈?你在睡觉吗?你在睡觉对不对?那你起来好不好?好不好?"男孩走向女人,瘦小的手臂轻轻的推着女人的肩膀。

"妈?!你看看我!看看我!妈……"

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_________

光源透过窗户投到他的脸上。

周边细碎的声响喃喃低语。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咳!咳!咳!"宋宇睁开眼睛,咽喉彷佛被人硬生生掐住,空气瞬间顺着口腔流入肺中。

"哥?"趴在床边的宋子真听到声响,连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坐起来,给他拍背顺气。

"咳!咳!呼……呼……"宋宇大口粗喘着气,晕眩的大脑来不急运转,他又四肢无力的倒回床上。

"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宋子真坐回椅子上,替宋宇到了一杯水,还不小心滴到被子上,从来没以照顾过人的经验,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笨拙。

宋宇转过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宋子真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眼睛底下一片乌青。

"咳!我……咳!子真?我怎麽……在这?"

洁白无瑕的墙壁,透明的大窗,陌生的气息,每一点都让他瞬间处於戒备状态。

宋子真把杯子递给他,等宋宇喝到快见底时他才开口。

"哥。"他唤了一声,语气是宋宇从没听到过的温顺和乖巧。

"你打了几份工?"宋子真问。

"啊?没啊,我就只有……"宋宇开口就想辩解,话说到一半,张了张嘴却发现怎麽辩解都显得很牵强。

"你今天没去上课,你们班那个姓路的打电话过来,他跟我说你现在除了去网吧当网管到三更半夜,有时候还会去工地里打工,去给人洗碗做家务,还有……"宋子真突然哽咽了一下,眼眶逐渐布满泪水,吸了吸鼻子,把头轻轻靠到宋宇怀里。

"呜……你为甚麽要那麽累啊……"宋宇看着怀里的宋子真,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坐甚麽是来安慰他。

"没事了…没事了……你哭甚麽啊……"宋宇缓缓抬起还扎着针的手,在宋子真头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

往年的不愉快都在今日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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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年轻人啊,仗着身体还健壮,成天胡搞瞎搞,你看看你看看!又是低血糖,又是过度疲劳,赶着投胎啊小夥?"护士尖锐的嗓音穿刺着耳膜,宋宇不好意思地直道歉,再三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身体,不会在到处胡搞瞎搞才被放了出来。

"哥。"宋子真说。

宋宇回过头看他,发现宋子真今天叫他的次数都可以赶上前面十几年了。

"你回去先休息一下,然後就去把那几个工作辞了吧。"宋子真说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说错了一个字宇就

不高兴了一样。

"嗯?我不工作你就没饭吃了好吗?说话要符合实际情况啊子真。"宋宇说。

"那我不吃饭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