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曉霧傾晨 — 36。手滑了
韩晓雾第一个反应是警惕，她的眼锋一扫，连忙往角落那一桌看去。
不见人影。
接着她发现她放在椅子上的包包也不见了。
她的指尖骤然泛凉，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双眼眯了眯，把整个酒吧环顾一圈。
当她的视线扫到另外一边的角落时，恰好看到欲起身离开的一组人马。
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在角落的那三个大男人吗？
怎麽她才去一趟洗手间，他们就换位子了？
灯光阴翳，背景音乐还在没心没肺地播放着，在一个节奏打点迸发的时候，她正好发现了，三个男人的背後，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虽然室内光线不太明亮，但是她也依稀分辨得出那个娇小的身躯，正是方才还坐在她旁边的小宁。
然而她看起来不仅没有先前的怯弱，甚至整个姿态像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
而小宁的手肘上挂着的，刚好是她那个失踪的包包。
韩晓雾一瞬间明白了。
她这是被坑了呢。
室内空间里的众人各自为欢，无暇注意旁人之事，浮於表面的是平和一片，阴谋却在深夜的角落里暗自发酵。
韩晓雾扬了扬眉，舌尖在後槽牙绕了一圈，一时间没忍住，低声地骂了一句「操」。
什麽男人想要搭讪，什麽害怕被跟踪，都他妈是圈套，敢情他们还是一夥儿的呢。
想到自己方才担心人家小姑娘的模样，甚至还想着要护送她回家，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纪大笨蛋。
见四个人不动声色地靠近门口，韩晓雾来不及叫上简兮，心想自己一个人过去对峙估计会把事情搞砸，还不如制造一些动静引得大家注意。
她随手拿起桌上空的玻璃酒杯就往门板上丢过去。
高中运动会的时候，因为参赛人数不够，韩晓雾最後在体育股长的苦苦哀求之下随便填了一个标枪比赛，怎知她就是凭着体育课的一两堂标枪实作，就顺手抱了一面季军的奖牌回去。他们班的体育股长是个对於运动有极大热情，并且特别有集体荣誉感的一个人，运动会结束之後看到她的奖牌，差点儿没抱着她痛哭流涕一番。
虽然很久没碰过标枪了，不过她平常就有在运动，臂力和瞄准能力依旧在线，那玻璃杯穿过迷暗的空气，准确地砸到了深棕色的木门板上，玻璃硬生生地碎裂，爆出一声大响。
门口的骚乱惹得众人皆往声源处看去，马上就有服务员前去门口处理玻璃碎渣，四人的行动受到阻碍，暂时无法走出酒吧。
韩晓雾下意识地朝简兮看去，正好对方也看着他，她朝他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简兮会意，连忙走向门口。
韩晓雾的手机一直是揣在口袋里的，也还好她没放在包包里，要不然这下都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她一通电话直接打去警察局。
接着她也走向一片残乱的门口，就见简兮在跟四人组的头一个人说话。
男人看起来十分不耐烦，脸色凶煞：「我们没结帐？我们他妈已经结帐了好吗？」
简兮端着一副职业笑容，欠了欠身：「但是刚才结帐纪录上没有您们这一桌的单子，要不请您们在这边稍等片刻，我再去确认一下。」
「妈的，你们这什麽破服务，连帐都算不清。」男人推开简兮，一身肌肉贲张，满嘴糙话，「我们已经结帐了，老子赶时间，都他妈滚边去，挡个屁门口，干你娘！」
简兮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後踉跄了几步，站稳後又连忙挡住门口，笑得谦卑：「客人，地板上有玻璃渣，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很容易受伤，等我们处理好了──」
韩晓雾见为首的那个男人又想把简兮撵一边去，为了争取时间，她连忙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往男人身上砸过去。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东西一砸，嘴里又飙了几句三字经，目光凶狠的往投掷物的方向看去。
韩晓雾坦荡一笑，摊了摊手：「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简兮：「……」
韩晓雾心里说不慌是骗人的，她的包包这时还在小宁的手上，也只能尽力拖到警察来。
那个包包是某国际大牌的手提包，市场价格确实不斐，是她二堂哥韩洵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但是因为他住在美国，买下来相对便宜一些，而韩洵资产也丰厚，她便没什麽压力地收下来了。
估计那群人是看到她手提包上那个惹眼的Logo，这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
男人见韩晓雾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原本就不好的脾气顿时爆了，他朝她吼道：「哪里来的臭婊子，你她妈──」
他嘴里的垃圾话还没骂完，「咿呀」一声，店门在这时打开了。
风卷残叶，冬天的夜色被捎了进来，冷风穿堂，堪堪稀释掉一些室内的迷醉。
一个男人从门外走来，手中高举着警察证，一身凛然，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有人举报这里有非法暴力行为发生，特来临检盘查。」
韩晓雾终於松了一口气。
先前门口的纠纷尚未结束，临检又猝不及防地来到，酒吧里的客人这时都不禁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注意力被来到的警察吸引了去，周遭的嘈杂顿时间消减大半。
四人组没料到会有警察突然出现，原先想尽快离开这个空间的计画失败，意外频生，连为首的男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韩晓雾瞥了一眼小宁，眼尾带勾，有别样的风情拖曳而出。
小宁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韩晓雾散漫地笑了一下，转而面向警察，那姿态转眼间已端得拘谨，眼底是赧然之色：「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原先以为的暴力行为，经过解释後发现只是误会，但因为当初情急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报警，已经没事了，抱歉让你们多跑了一趟。」
韩晓雾随口胡扯了一些藉口，见那警察一派生人勿近的模样，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
气氛僵滞，空气有片刻的混浊，夹杂着几分夜色的寒凉，几人面面相觑。
常溪亭冷冷地扫了围在门口的众人一眼，正想说话，却见眼前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重新从吧台那边走过来，满面愁容。
甚至她什麽时候离开门口去到吧台都没人注意到。
韩晓雾那好看的两弯眉微微蹙着，脚底的高跟鞋早已脱了去，从光亮的吧台处走来阴暗的门口区，脚步施施然，隐隐有着迟疑。
她一只手扶着下巴，故作思考状，边走边道：「奇怪，我的包包去哪里了？」
简兮见她如此，看了一眼四人组，挑了挑眉，配合地道：「你不是放在椅子上？」
「对啊，但我刚刚回去要拿东西，结果突然找不到我的包包，我也就中途离开去了一下厕所而已。」韩晓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看起来像极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啊，我记得当时我旁边坐了一个妹子，我俩还聊天来着，我来问问她……」接着她环顾了酒吧一周，最後的视线停驻在门口的四人组身上，惊喜地拍了一下手，「呀，你在这里啊，我想问你一下，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的包包？」
小宁面色依旧冷静，却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那眼神里有着丝丝局促。
没等小宁回答，韩晓雾又像发现了什麽新大陆一样，语气惊诧：「啊！你手上那个怎麽长得这麽像我的包包？」
语声落地，她连忙走到她的面前，中途被四人组之中的一个男人刻意挡了去路，她微抬了眼，风情万种地笑了。
「先生，请借过。」
男人眼神动了动，却仍是坚守阵地。
韩晓雾好声好气地说也不见他反应，她终於有些不耐烦了，手肘往他下腹一撞，倏然的力道撞得男人趔趄了几下，韩晓雾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嘴里也顺势飘出一句：「不好意思，又手滑了。」
妈的，老娘没揍你就不错了，还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小宁见韩晓雾气势汹汹地要来勾自己手上的包，她连忙护着包包，後退了几步：「你胡说什麽？这是我的包包！」
「哦？」韩晓雾双眸直视着她，眼皮压着，眼角凌厉尽显，她勾着红唇，笑意中透着嘲讽，像是在看什麽笑话，「那是今年冬季的特别限量款，全球目前释放出的就只有五个，据我所知，一个在巴黎时装周上被影后小泽彩苑亲口订下，另一个在英国歌手夏洛特伊凡斯那儿，还有一个是跨国集团总裁陆弈为了讨老婆欢心，费尽千辛万苦拿下的。啊，我记得昨天滑IG的时候，还看到了知名设计师米娜丝晒了这款包──」
韩晓雾在这时收住语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凝视着小宁那张纯真无害的脸，轻轻笑了：「你说，你那边怎麽还会有一个呢？」
小宁脸色煞白，嘴里憋不出半句。
「宝贝儿，劝你还是悠着点啊。」韩晓雾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接着转向常溪亭，脆生生说道，「警察先生，要不你来检查一下包里的东西，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包？」
「如果是的话……」韩晓雾顿了顿，幽幽地看了小宁一眼，语气骤然森寒，「你为什麽要拿走我的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