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拿出锅子。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针织衫,胸肌间的沟壑明显,窄腰长腿,倒三角型的身材蕴含着强劲力量,但此时他围着围裙,敛去戾气为雇主准备午餐。

昨天晚上收拾完客厅的残局後已经很晚了,後来他打了通电话给安迪联络了。马克和安迪都是弗莱迪在街上捡回来的,对他忠心耿耿,虽然还年轻帮不上什麽忙,却是弗莱迪少数信任的人。他从马克那里问了些情报,也委托他们打听打听苏杞弦的绑架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但之後,弗莱迪却失眠了,接近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却梦见他把苏杞弦压在床上,绑住他的手,用各种甜蜜又折磨的方式欺负他……因为睡得比较晚,他的睡裤和床单都还没洗堆在阳台,弗莱迪觉得自己可能是憋太久了,才会做那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把腌了一个晚上的猪肋排从冰箱拿出来,在烤盘里摆上洋葱和许多苏杞弦喜欢吃的蘑菇,放进烤箱。默默祈祷这些食物能让苏杞弦心情好一点。

过了一阵子,苏杞弦穿着睡衣走过来,闻了闻空气中浓郁的烤肉酱香味,「啊,今天吃肉!」

因为每天都要想要吃什麽很麻烦,加上弗莱迪偶尔也要休息一下,他们讨论出一个固定的规律──星期一和二主要吃中餐、星期三四西餐、星期五日式料理、星期六是吃肉日,星期天则叫外卖解决。

这个规律不但减少了弗莱迪思考菜单的时间,也让每天在家的苏杞弦对时间有点概念,他特别期待吃中餐和肉的那几天,虽然苏杞弦老爱抱怨不够道地,但总是吃得比其他时候还多;而每到吃肉日就是烤鸡、牛排、猪肋排轮番上阵,两个男人把酒吃肉,畅谈人生理想。

「早安,苏先生。」虽然已经中午了。

「安娜今天又休假?」苏杞弦在餐桌前坐下。

「对,她说有亲戚刚好过来找她,不过晚上会过来。」

「亲戚?你不去没关系吗?」

弗莱迪才想起来自己的「设定」是安娜的侄子,连忙回答:「不是我认识的,没关系。」

「喔。」

见苏杞弦轻易被他蒙混过去,弗莱迪心情复杂。谎言,就像老鼠会一样,一旦起了头就会无限扩展下去。苏杞弦知道真相之後有可能原谅他吗?

「好。」

烤箱发出「叮」一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弗莱迪戴上隔热手套拿出熟透的猪肋排,直接一根根切好才放到他面前,苏杞弦喜欢吃辣,所以弗莱迪帮他在盘缘挤了一团辣椒酱。苏杞弦直接用手抓起来啃,吃得津津有味,不时吸吮着手上的酱汁。

弗莱迪把切好的法国面包放到桌上,直直盯着他看,觉得苏杞弦就连拿着排骨啃的样子都很可爱。他像小孩一样伸出舌头舔舐手指,由下到上,把指尖上的酱汁舔净,手指修长漂亮。他忽然想到昨天梦里苏杞弦骑在自己腰上,闭着眼大声呻吟的画面……弗莱迪觉得今天的自己很不对劲。

「对了,我们签约吧?」

苏杞弦忽然开口,弗莱迪闻言一愣。

「签个一年,不,先签个三年……当然如果你愿意签更久,我也不介意。我会定期帮你加薪的,如何?」

如果他没失明,就会发现弗莱迪的表情很复杂,毫无得到一份长期工作的欣喜,「你……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当然,杰森。」

……你可以先叫对我的名字吗!契约上的名字该不会也是『杰森』吧!?

「苏先生,我叫弗莱迪。」

「我知道。」脸上沾着酱汁的男人一顿,「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昨天听到你叫了。」

「……杞弦。」

弗莱迪低声开口,像在喃喃自语,光是说出他的名字就让他胸口酸涩,望着苏杞弦的眼神更加温柔。

「你愿意签约吧?」

「愿意,多久我都愿意。」

苏杞弦动作一顿,这回答听起来别有深意,不知为何脸颊隐隐开始发热。

……一定是因为太辣的缘故。

见黑发青年耳尖泛红,弗莱迪竟有种奇妙的满足感。他伸手抹掉苏杞弦嘴角的酱汁,粗糙的手指触感让苏杞弦一愣。

「对了,我看家里还有蛋糕的材料,如果你有兴趣,下午可以一起做。」

「好啊!」

他们做的是很简单的杯子蛋糕,基本上只要把奶油、鸡蛋、砂糖拌匀,在加入面粉、牛奶就差不多了。他原本只想让苏杞弦负责简单的部分,对方却不领情,坚持要玩电动搅拌器。他怕苏杞弦拿不住,只好跟他一起握着把柄进行搅拌作业。

温热有力的大手覆盖在他手背上,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後,握住他的手好一段时间,呼吸喷在他头顶上;刚才吃完午餐後,弗莱迪洗了个澡,因此苏杞弦不断闻到他刚身上混合马鞭草、薄荷和麝香的清爽香味,令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很久没和人这麽靠近过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得很依赖弗莱迪。明明两个人认识没多久,也许因为他把自己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好,两个人又朝夕相处,总觉得跟弗莱迪已经相当亲近,不像一般雇佣关系。应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吧?

弗莱迪从背後圈住他,苏杞弦莫名有些慌乱,开口道。

「昨天……真是……我,对不起,是不是弄坏很多东西……」

「还好。你委托他调查了什麽?」

苏杞弦叹口气,「之前跟你说过绑架的事,其实那几个人都已经被判刑了。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根本没见过他们,老实说他们也不像是会听我表演的那种人,我觉得比较像是受人指使才这麽做的。所以我请布鲁克替我再调查一次,他是经纪人推荐我的私家侦探……」

「幕後主使者吗……」

蛋糕进烤箱後,弗莱迪就不让他碰了。男人的体温和复杂的气味在苏杞弦心中留下奇妙的记忆,他坐到钢琴前,随手弹出一段旋律,带着轻快又温暖的风格。他很久没作曲了,经历了大起大落,平静下来後反而涌现出一些灵感。

做蛋糕的成功经验似乎开启了苏杞弦对烹饪的兴趣,之後他假借请弗莱迪帮忙找东西的理由支开他,然後接手他切到一半的菜。当弗莱迪回到厨房,看见苏杞弦拿着菜刀正往自己的手指切时,吓得他头皮发麻,之後就再也不准苏杞弦进厨房了,这是後话。

傍晚,安娜过来了,又为家里增添一丝热闹气息。她像个恶婆婆一样在家具上东摸西摸检查有没有灰尘,又看到庭院晒的床单和衣服,桌上还摆着刚出炉的点心,她满意地点点头。

「苏先生这两天还好吗?」

由於下午做了蛋糕,弗莱迪正在收拾残局,晚上打算煮个汤面就好。

「还可以。他说打算跟我签约。」

「太好了!」安娜觉得自己成功协助了一个流浪青年回归正途,「对了,今天亲戚送了我两张票,你跟苏先生一起去吧?」

弗莱迪探头一看,是湾岸购物中心附设的摩天轮搭乘卷。

「我问问他。」

不久,苏杞弦也下楼来,顺着巧拼步道来到客厅。

「安娜,你来了?」

「嗨,小夥子,你是不是胖了?」安娜打量苏杞弦,自从弗莱迪来了之後,这名原本瘦得好像幽灵一样会飘走的青年似乎精神不少,身上也乾净整齐多了。她从皮包里掏出几个小东西,放到苏杞弦手中,「看,给你的礼物,猜猜是什麽?」

苏杞弦把玩手里的小木雕,指尖摸出一对尖耳朵,他笑起来,「猫?还是狗?」

「你猜啊,认真点!」

弗莱迪看着他们聊天,忽然有点理解为什麽他的雇主老抱怨安娜煮的菜,却没想过辞退她。安娜就是个热情的大妈,和父母关系不太好的苏杞弦也许需要这样的陪伴吧。他又想着那两张摩天轮的票,有些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