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娜的介绍下,刚成为视障者的钢琴家,和爱好健身的新手管家,两个人和乐的同居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见他们相处和谐,安娜也乐得将一些工作丢给他,自己多放几天假。

天气渐渐变冷,苏杞弦一如往常坐在钢琴前伤春悲秋,忽然门铃声响起,两人都因为这罕见的访客感到意外。

「苏先生,门口有个男人,他说他叫詹姆斯‧布鲁克。」

「快让他进来!」

那名陌生男子穿着长大衣,头上一顶帽沿压低的贝雷帽,一副不想被看到脸的神秘模样,正是苏杞弦雇用的私家侦探。布鲁克打量开门的彪形大汉,内心有些嘀咕。

苏杞弦让弗莱迪泡杯咖啡给他,焦急地问:「有进展吗?布鲁克先生。」

「之後还有两个人去了那间房子,他们有联络你吗?」

「有一个叫马克,跟安迪的人,上次我跟你说过。」

「他们是第一组人马,後来还有两个人。」布鲁克喝了一口咖啡,一边回答一边瞄着弗莱迪,「苏先生,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给警察吧!那个人生死不明,说不定根本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再过去那间房子而已。」

弗莱迪暗自点头。

苏杞弦叹口气,脱力地靠在沙发上。

「另外,关於另一项委托,苏先生,我想我无法继续帮你了。」

「什麽意思?」

「老实说吧,有人给了我一笔钱叫我不要再调查下去,这金额远比你提出的报酬还要高。」

苏杞弦猛然挺起身体,一脸惊讶。

「什麽?是谁……?」

「对,就是你想找的人。」布鲁克乾脆地承认,「他委托我告诉你,原本只是想找人教训你一顿,并不打算伤害你的性命,如果苏先生愿意见他,他会当面过来道歉,和你洽谈赔偿事宜。」

「你说什麽──!?」

苏杞弦满脸愤怒地从沙发跳起,全身发抖,弗莱迪从来没看过他这麽激动,担心他伤了自己,连忙走来。

「他不打算伤害我?那我的眼睛怎麽办?而且我明明就听到枪声……要不是他派人追杀我,汽车怎麽会爆炸?这才不是什麽意外!」

见那名高大的管家神色不善地走来,那名私家侦探连忙站起身,自己走向门边拿起刚挂上不久的大衣。

「我很遗憾,苏先生,我会把订金会退到你的户头。」

「等等,布鲁克!」

「我想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了,保重。」

「别走!你收了他多少钱?等等……」

碰。

回应他的却只有关门声。听见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苏杞弦的愤怒到达顶点,他非常想砸烂所有东西,乱抓着桌上的杯子往地板摔,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苏杞弦使劲挣扎,表情狰狞。弗莱迪不想弄伤他,翻身把他压在沙发上,底下的男人不停喘息,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放开我!」

「苏先生,你冷静点。」

他把苏杞弦的双手按在头上。

苏杞弦挣扎了几下,弗莱迪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扣着他,下半身压着他的腿,苏杞弦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动弹後,顿时安静了。

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出。

「呜……呜……」

他一发不可收拾地哭着,内心既愤怒又委屈,觉得打从他瞎掉以後就诸事不顺,什麽事都做不好,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弗莱迪慌张了,连忙松手,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面纸盒不知道被苏杞弦丢到哪去了,他只能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脸。

「苏先生……」弗莱迪扶他坐起来,犹豫了一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手足无措。

「呃,我们还可以找别家……」

「呜呜……」

苏杞弦大哭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弗莱迪笨拙地轻拍他的肩膀,脑中一片空白。苏杞弦推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见他打算回房间,弗莱迪拉住他手臂。

「地上都是碎片,我带你走。」

「走开!」

苏杞弦甩开他,走了两步又被抓住,就这样重复了两三次,弗莱迪终於忍不住蹲下来把人一扛,把苏杞弦像袋马铃薯一样扛在肩膀上。对方惊呼一声,双手胡乱抓住他的上衣;弗莱迪绕过瓷器碎片把苏杞弦扛回房间,放在床上。

苏杞弦一边打着嗝一边啜泣,脸上泪痕交错,手里还紧紧抓着弗莱迪的上衣不放,看起来就像个迷路已久的孩子,可怜兮兮的。

「苏先生,」弗莱迪犹豫一下,「杞弦……」

他终於叫出这段期间一直回绕在心中的名字,也许因为偷偷练习已久,发音还算标准。

「为什麽……」

苏杞弦不能理解自己做错了什麽,这几年来不就是弹钢琴而已吗?竟有人要对他下杀手,自己做人有这麽失败!?搞到现在失明,无法工作,而他的父母这段时间都没有来看过他,说不定连他失明都不知道。苏杞弦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泪水和鼻涕一下就把对方胸口浸湿一片,他用中文喃喃叫着:「爸爸……妈……」

弗莱迪也听懂了,如果有任何一个小弟抱住他哭着叫妈妈,弗莱迪一定会一秒把他揍到天边,但是看着苏杞弦,弗莱迪只想低头亲亲他,只要能让他感觉好一点,什麽都愿意做。

他抱着苏杞弦轻轻拍着,直到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哭到睡着,弗莱迪把他放到床上,用指尖抹了抹他的脸,低头在他额上一吻後转身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