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点短呢。」

低声地说着,洛如焰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少年,眼底闪着莫名的光,轻轻的开口,「公子,我家人正好在庙里祭拜,要住上一阵子,不如你也留下一阵子?到京城也有个照应。」

才说完,洛如焰被耳边突然炸开的声音吓得全身一抖,瞪大了琉璃似的眼看着面露错愕的少年,满脸的呆滞,奉清风同样一脸的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发出的惨叫吓到了眼前的少女,庙中立刻冲出了一男一女,女人一个箭步上前将少女紧紧抱入怀中护着,一双眼里满是警戒,随即两人的身影另一个宽阔的肩膀挡下,奉清风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头,只见一张不怒自威的脸,正满是怒气⋯⋯

「爹、娘⋯⋯?」

洛如焰眨了下眼,抬头看着紧抱着自己的女人,只见她像是被拔了虎须的恶虎,死死瞪着不知所措的少年,焰色的眼微微一愣,发觉事情不妙正想开口,男人却抢先沉声开口,「你做了什麽?」

语调要杀人似的。

奉清风缓缓头起视线,正对着对方的眼,心思渐渐沈稳起来,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他刚刚听到了,洛如焰喊这两个人爹娘,他们急着护着洛如焰的样子看起来也是这麽一回事,她也说,她的家人正在这间寺庙参拜,他刚刚突然大叫吓到了她,看来是惊动了这两位⋯⋯

是他不对。

奉清风心里有了思量,眼底闪过浓浓的歉意,他是无意的,只是他从未跟洛如焰提起自己要赴京赶考的事,突然被说出来,正好戳中他某条敏感神经,所以反应才会那麽大⋯⋯

⋯⋯还以为⋯⋯

奉清风摇了摇头,恭敬地对眼前穿着粗布长袍的男人作了个揖,深深地低下头,「这位长辈⋯⋯清风无礼,惊动了姑娘,实在是万分抱歉⋯⋯」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眼前乾脆认错的少年,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骂下去,毕竟他也不是完全知道怎麽回事,只是听到一声惨叫,就急着带着老婆杀出来了,一开门就看如焰一脸吓傻了的样子,叫他怎麽不火大。

他洛思危的女儿是别人能吓的吗?简直找死!

但看着对方长得白白净净的,似乎只是个书生,身上似乎因为淋雨湿了一半,但身上却带着不凡的气质,就是他也不由得多看几眼,再加上态度也算不错,他倒是不介意缓缓怒气,搞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何况⋯⋯「焰儿,别扯你爹爹的衣角了,爹爹在听。」

无奈地回过头,洛思危看着自家满脸无辜的女儿,瞬间觉得有些崩溃。

怎麽搞的像他才是坏人一样!

在心里咆哮着,但洛思危怎麽也不会不明不白的对自家闺女发火,再加上君君也在,她护女儿护的比他紧多了。

看像自家妻子,後者苦笑了下,似乎已经听过少女解释了,对丈夫摇了摇头,轻轻开口,「是焰儿自己吓着对方了,那位公子才会一时惨叫,怪不得人家。」

「嗯嗯,爹爹,公子没做什麽,您老人家就别刁难人家了,好不好?」

⋯⋯被自家闺女用这麽灿烂的笑容看着,他能说不吗⋯⋯

洛思危重重叹了口气,转头看回奉清风身上,却见对方依旧弯着腰,丝毫没动过,这副样子显然就是⋯⋯「好了好了,起来吧,这事是小女自己冒失了。」

⋯⋯摆明了在等他开口啊。

洛思危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歉意地瞥了眼自家女儿的奉清风,眉头微微蹙起,只见自家女儿冲着对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这兔憨子是不是脸红了一下?他没看错吧?

「小兄弟姓什名什?怎麽这样狼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洛思危看着奉清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再看看他背後背着的书柜,比起一般书生小上许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游走商人的行囊,思考了一阵後,洛思危缓缓开口,「让我猜猜,你是打算赴京考试吧,不知道为什麽,你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你是考生,所以刻意做了伪装,却被小女一眼看破,所以吓着了?」

奉清风尴尬地一笑,脸上不见面对洛如焰的慌乱,显得从容不迫,湛蓝的眼底似乎透出一点笑意,「前辈说的是,後辈姓奉,名清风,因为有些顾虑,所以扮作商人,正要前往京中,却不想被姑娘一眼看破了。」

奉清风乾笑了声,心里一阵崩溃,他在如焰姑娘眼里八成半点形象不剩了,呵呵⋯⋯丢脸丢到人家父母面前了⋯⋯

默默哀悼自己悲惨的形象,奉清风顿时心底一空,瞥了眼外头已经减弱的雨势,在心里叹了口气,扬起浅淡的笑,对洛思危依旧作了揖,沈稳的开口,「雨势小了,後辈先告辞了,抱歉惊扰了三位。」

奉清风说完,压住想再看一眼那个姑娘的冲动,背好了书柜,正要踏出寺庙的屋檐,却听洛思危用着懊恼的声音开口,回过头,只见那位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前辈居然⋯⋯急到跺脚?

错愕地眨了现眼,奉清风脸上一瞬间的空白,看他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洛思危没好气地指向自家眼神森冷的女儿,满脸的哀怨,「喂,小子,你走了是想让我给焰儿瞪死吗?」

「⋯⋯诶?」

还没搞清楚状况,奉清风只好一脸求助的看向洛如焰,後者愉快地扬起嘴角,笑眯了眼,跨步上前,拉起他的袖子,「换句话说,爹爹是让你跟我们一道,放心,我们在考试日前会回到京城,清风公子就放心吧。」

「⋯⋯」看着满脸笑容的女孩,奉清风心底似乎打了个颤,瞳孔微微一缩,一股从没体会过的情感似乎悄悄萌芽,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他⋯⋯虽然觉得不妥,要是考试出了差错,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但⋯⋯如果是这个人⋯⋯「我⋯⋯」

留下也无妨⋯⋯大不了⋯⋯为了这孩子,放弃一切,他也没什麽好怕的了,他一无所有,不是吗。

正想开口,洛思危的声音却插了进来,带了浅浅的抱怨,「看你一副下了天大决心的样子,先说,咱们家三天後启程回京,用走的,我们可没什麽钱,雇不起马车,误打误撞撞上贵人这种情节就免了。」

「呵呵,晚辈怎麽敢呢。」

恬淡的一笑,奉清风看向拉着自己的少女,轻轻开口,「那⋯⋯後辈就⋯⋯却之不恭了。」

三天⋯⋯吗?

三天⋯⋯可以改变很多事,奉清风知道,自己是乐意留下来的,他对这个女孩抱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怀,三天应该足够他想清楚,这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一看到她,心跳就没了分寸。

「嗯。」

洛如焰轻轻一笑,眼底闪过了一抹微光,瞥了眼自家爹爹,在心里呵呵笑了两声,悄悄收紧手上了力道,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奉清风。

发现自家女儿的眼神,洛思危的妻子冯延君抬起袖子挡住上扬的嘴角,看向满脸崩溃的洛思危,带着调侃的语调开口,「咱们家焰儿对人家上心了呢。」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有些赌气的哼了声,洛思危一脸可怜的看向冯延君,「君君,女大不中留啊,我只剩你了呜呜⋯⋯」

「呸,你当咱们家儿子是什麽,去去,别黏着我。」

冯延君轻笑着推开往自己身上靠来的洛思危眼底满是温柔,看他一副被抛弃的样子,素手轻抬,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乖。」

「呜呜⋯⋯」

看着两位长辈离去,奉清风微微的发愣,一双眼闪过羡慕的光,随即被苦笑掩盖,「⋯⋯如焰姑娘,你父母⋯⋯」

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可爱⋯⋯

洛如焰轻声一笑,她早知道自家爹娘黏糊成什麽德行,从小看到大,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被晾在一旁的两人互看了眼,微微一笑,洛如焰迈步走进庙中,「来吧,我带你去找住持,安排你的房间。」

「好。」

衣袖拂过微凉的空气,扬起了一阵雨後的清香,奉清风看着少女的背影,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滴着水花的纸伞,洛如焰愣愣的看了他一阵,眼神中带了几分愉快,两人依旧一路不语,并肩而行。

走慢一点吧。

洛如焰想着,一面偷偷看着身边的人。

走慢一点,让她想想,为什麽这个人,会这样牵动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