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修仙-何是歸途 — 第六十五章 不悔道
萧若莹知道萧正河为何事而来，她耐得住性子，於是慢腾腾收拾茶具。
良久，一遇上妹妹事就毫无耐性可言的萧正河，拿出今早收到的那两张公文，放置茶几上，叹道：「莹莹，你可是草率了。」
萧若莹苦笑：「不，哥，我这决定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天人交战的。」
萧正河不赞同道：「莹莹，你可是因那名外门小弟子……心软了？」
萧若莹浅笑：「哥……我和他是有缘的，虽然原先并非师徒之缘，但我细想後，也觉得若我俩能成为师徒，那样也很好。」
就是有些对不起了朝期哥。
萧正河顿了下，回忆道：「我从初次在你这儿见到他时，就知道他很特别，甚至觉得他对灵气的灵敏度不在我之下，明明还是一名连筑基都尚未的外门弟子啊。你一开始下言此生不收女弟子时，我和思思还有些担心，没想你隔天就收一名男弟子了。我只当你想通，看开，不过是名外门弟子，也累不着你什麽，因此允了。可你此番……核心弟子，莹莹，你可知这意味着什麽，以及之後得背负着什麽？」
知道。
历经前世後，她太知道了。
只是，便是知道了，也不能保证最终能做到正确无误……
萧若莹还未开口，萧正河却沉重的道：「那便是他们之後的所作所为全不可能与你毫无瓜葛！若他们铸下大错，你得以师之名去承担！你竟然，一次就要背负那五个人的一生！莹莹，师徒与传承不是儿戏！你放养外门弟子或牵引内门弟子进来这些我绝无二话，就是精英弟子和核心弟子……不可！」
「哥……」
「你若执意於他们五人，那好，我和阿期都可帮忙收入门下，思思虽然向来只收女弟子，但以她的性格为此创新规矩也不是难事，因此……」
「哥，我不同意。」
「莹莹！」
萧若莹一张小脸不愿让步，眸中坚定道：「哥，他们这五人，今生与我的缘份……深了。你就再当我一次的任性吧，如何作到为人师表，是我此生的课题，便是我终其参透不了，我也愿拼尽全力，无怨无悔。」
萧正河正色道：「便是再多有师徒缘份也不需要到核心弟子！内门弟子也是弟子啊！你可知道修仙界上立下的规矩？弟子级别的差距和所需承担的责任？这法则可不单单独我凌霄派！」
见萧若莹仍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不语，萧正河蹙眉道：「不若我退一步，这五人精英弟子便罢。若状况良好，你再自己斟酌提升至核心弟子之位，亲传本领。」
对这番提议，萧若莹简直哭笑不得。
握紧手边花卉流苏，她不再动摇。
萧若莹郑重道：「哥，我此意已决，时间会证明我的抉择，再劝无用，你……恩准吧。」
她拾起那两张公文，摆至萧正河眼前。
後者紧紧看着她。
本来他就知道，自己妹妹是个极有想法和主见的，一旦认定什麽就是什麽，绝不罢手。从来能修到金丹的都不会是泛泛之辈，脱离了凡界兄妹的视野，以掌门人和峰主立场来看，他其实也知道反对无效，所以只能帮劝着、分析着，可惜仍旧动摇不了她半分意志。
半晌，他重叹一口气。扬手，其中一份准许章已盖下，公文即刻生效。但是另一份……
萧正河问道：「为何要去凡界半年？那里灵气过於稀薄，对我们这些高深修为的修士很是不利，你若要接你的首席弟子回来，便是处理或交待些事，三日已然足够。」
他知道萧若莹往常去看他时，都只有半日来回。
可这次为何需要用到这般长的时间？
「我明白，只是我还想带我的新弟子去历练，那里有他的机缘。」
又是缘。
萧正河蹙眉：「莹莹……你自小便没接触过占卜之术，便是这五十年间，找过在凡界落地生根的无相大师也屈指可数……到底你笃定的命、缘，都是从何根据而来？」
萧若莹觉得是时候告知些什麽了，若想再继续完全的隐瞒已是无可能了。
至少在兄长面前。
因此她严肃道：「哥，其实我在那两年的闭关期间内有所领悟，也间接的知道了一些，便是修真界也未可知的『运』，从中推演出了我的缘……我想从中遵循我的道，谨此而已。」
「莹莹，你这是……无意间窥探了天机？！」
萧正河忽然紧张，窥探天机这四字所要承受的代价，何其之重，就连世间赫赫有名的言相占卜术，也未曾能理解这些千变万化的天机。
萧若莹苦笑：「其实没这麽严重，天机诚可畏，我只是偶然间看见了一小部份，知道命定之事。而不论我的看见是否影响正途，我都得去历经一遍，验证和防范这些必然。所以……」
看见一小部份也是窥探天机啊！
萧正河悲痛不语。他联想到之前伸手对妹妹的感应……莫非，她那残破的心境便是窥探天机的代价吗……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要看见！
不明白萧正河的痛苦神色，萧若莹有些慌张，她跪坐至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喊道：「哥？」
却也是在此时，萧正河无意间发动了感应。
每当他心绪不稳或陷入混乱中，他的感应也会变得不甚安定，当然，一般人不知道他这样的特能，所以毫无所觉。
但他此刻，感应到了萧若莹上回本来将要破碎瓦解的心境，现今居然有那麽几处，重新建立了！
虽然还只是薄薄的，也只长了这麽几寸，但对於重新的、再生心境的人来说，这是多麽不易的事啊！
这代表她也正在努力，从被不知道什麽给打倒的困境中，努力着，一点一点的站起来……
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记忆里那幼小的妹妹，娇小可爱，天真无邪，是他许下誓言护她安稳无忧的妹妹！
而现今她开始长大，不论中间究竟发生什麽，但她都在持续的，努力着。面对这样的她，他再无法继续说些什麽反驳的话语了。
萧正河另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有些颤抖。
他声音沙哑低沉，还隐藏着一丝脆弱与无助：「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
面对自家哥哥的真情流露，萧若莹有些动容，她抿了下唇，道：「我知道，我也是，无法忍受你和思思，的离开，无法……」
她艰难的说完，或许也没有说完。
闭上眼，脑中全是上一世看到凤杰剑断片的一片空白，以及书中提到，孤单陨落在秘境里的思思。
她无法忍受，她敬爱的哥哥和情如姊妹的思思，会是那样悲惨不堪的下场。
无法忍受。
为避免再动摇萧若莹情绪，萧正河深呼吸一口，拍了拍她的手背，沉重道：「莹莹……一切皆有定数，凡事不可强求，遇事……更不可大意勉强。你此一去，必须时刻与我联系，若有中断之时，我将带领名下精锐部队前往凡界，届时造成的动荡我一概不负责。」
听见这孩子气的发言，哪是六派仙首掌门该说的话呢。
萧若莹哭笑不得，但也知这已是他的最後让步了。
萧若莹道：「我答应你。放心吧，哥，凡界灵气稀缺，於我来说是个束缚，对其他人又何尝不是，那儿都是凡人，谁也奈何不了精通术法与剑道的我的。你莫要担心了。」
萧正河叹气：「你以往从未至凡界这麽长日子。」
还不是哥太保护自己了。
萧若莹苦笑：「其实，也不定是真去半年，大概三个月到半年间而已，我保证会在半年内回来的，只是闯闯、历练，也是对我自己的修练，寻找突破元婴的契机。」
金丹再上，修仙路迢迢，修真界元婴之人已是不多，更遑论再上的阶级，穷尽一生止步於金丹、元婴的人，比比皆是。若要大道长生，外出历练是必要的。
萧正河虽懂这个理，却没办法对自己唯一妹妹放下心。
看着萧正河仍不情愿模样，萧若莹郑重的道：「哥，你还记得当日我们离开萧家时，你提过的我的道吗？」
萧正河楞楞点头。
「现在，我找到了。」
她的笑容中，带着此生不改的坚定：「『何以为仙，何处称道』。我以『私』为仙，走『不悔』道。」
萧正河哑然。
「哥，相信我。」
他艰难的道：「……我一直，都信任着你……」
第二份公文准许章，终於盖下了。
萧正河心情沉重的离去。走得步伐又急又快，就怕下一秒会马上反悔。
他的视线只微微扫过隔壁间一眼，便御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