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少陵眯起眼看着远处马蹄翻腾掀起的尘烟,感到他扶着的女子浑身一震,敛眉低头问:「来找你的?」

薛千柔喘着大气点头,反手紧抓傲少陵的双臂:「快走,快上马。」她踩上踏蹄慌忙的上马,反失了重心向後跌下,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在旁的傲少陵又接过她,不禁皱起浓眉,这女的怎麽整天都是冒冒失失的。

「来不及了。」傲少陵淡淡的扫视那已在十步之遥停下的人马。

一名男子稍稍勒动缰索,催马匹走向他们,薛千柔下意识的躲到傲少陵的身後,引颈张望,心头的一湖清潭,被狂风刮过,翻出一层层的涟漪,往事像被吹开的泛黄书页,一页一页在她心头揭过,那个落寞的少年,那个得意的笑容,那暴怒的少爷,一一与眼前这个男子重叠,她打量着温玉珩,剃去了大胡子的他,当年青涩已不复见,现在的他更英气逼人,眉宇间还有股摄人的气魄,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眼神,呀⋯⋯怎麽他的眼中有两簇熊熊的烈火,她的逃走真的让他这麽生气吗?终究,她只是婢女罢了,用得着这麽劳师动众的捉她吗?

温玉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他瞟了一眼薛千柔,再将目光锁定在傲少陵身上,不疾不徐的问:「你是谁?」

「你又是谁?」傲少陵看到薛千柔对这男子的惧怕,又往右挪了挪,挡住了温玉珩盯在薛千柔身上的目光。

温玉珩冷冷一笑:「看来我这些天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躲在傲少陵身後的薛千柔,皱起眉头在想,担忧?担什麽?忧什麽?不会是⋯⋯

「薛千柔,过来,跟我回去。」

这一声暴喝,将薛千柔的神魂强拉回来,她不禁攥紧傲少陵背後的衣衫,低声道:「傲少陵,我不想跟他回去。」

傲少陵睇了一眼身後的女子,抿了抿嘴,低声问:「他为何要捉你?」

「我是他们府中的婢女,几前年逃了出来,前些日子又遇上了他⋯⋯」

温玉珩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头那簇火苗越烧越旺,逐策马冲向傲少陵,直接抢人。

傲少陵迅速的搂着薛千柔的腰际,往则一跃躲开了冲过来的马匹。

「这位兄台,这女子只是一名奴婢,无足轻重,不如你就放过了她吧。」

温玉珩勒马调头,甩蹬下马,脸色阴沉:「你怎知她对我是无足轻重?」

「那让在下赎了她,要多少赎银?」

温玉珩边走向他们,边摇头:「不赎。」

「铮」一声,傲少陵的长剑出鞘,徐徐的道:「那恕在下不客气了,这位姑娘对我有恩,我实在无法就这样将她交还给你。」

「傲少陵⋯⋯」薛千柔望着男人的背部,心中有点歉疚,唉,她又把别人牵涉入其中。

「放心,有我在。」他回望身後的女子,以为她还在担心。

温玉珩重重哼了一声,也拔起身後的大刀。

两人双目瞳孔倏地一缩精光乍现,身影在草原上迅速晃动,刀剑交击「锵锵」之声不绝於耳,身影乍合倏分,过了三十余招,傲少陵因为刚才中了毒,未完全回复内力略占下风。

薛千柔站在草原上,烈日当头,头颅跟随着两人刀来剑往的左右转动,一颗心就像悬垂在一枝脆弱的枝桠上,要跌不跌,心里矛盾得很,其实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看着他俩越打越烈,傲少陵的心口被踹了一脚,温玉珩的右肩又受一掌。

趁着两人分开,薛千柔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中间大喊:「别打了。」

两人停住,一起望着她。

薛千柔蹙眉凝望眼前的男子:「温玉珩,都过了这麽多年,究竟你还执着些什麽?」她走到他面前:「放我走吧。」

温玉珩直勾勾的望着她,半是认真半是戏谑:「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骗完一个又一个,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免得你再遗害人间。」

在温玉珩身後观战的李义和十名亲卫,面面相觑,其中一名悄悄的问另一名亲卫:「你猜这个女人和大人有什麽关系?」

另一名亲卫道:「不知道。」

亲卫道:「我们将军有什麽比不上那小白脸的?」

李义一手拍那亲卫的後脑勺,怒道:「住嘴。」

薛千柔静默了一会儿,抬眼直盯着温玉珩:「当年我拒绝你,你记恨到现在?」

「你、你算什麽?我、我才不是为了这件事,但既然你是我温府的走掉的财物,我当然要领回去。」

「算了,」薛千柔大吐一口气:「我跟你回去就是,别打了。」

「哼,你就这麽护着那家伙。」

唉!她用力的眨一下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些年过去了,她以为他变成熟了,谁知还是一头牛。

「不行。」傲少陵跑到她跟前,挡在她与温玉珩之间。

「算了,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也不应该将你牵涉进内,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样。」

应该吧,或许吧!她也不太确定,毕竟这家伙现在喜怒难测,而且过了这麽多年,也不知这人心思有何变化。

「你既是萧先生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师母,怎会没关系?」

薛千柔瞠圆了双目,樱唇微启,浓密的睫毛搧了几下,想不到⋯⋯想不到傲少陵这麽尊师重道,那天他听到这消息,那表情不是有点不屑吗?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

傲少陵举剑直刺向温玉珩。

温玉珩立刻举刀迎击。

哼哼当当的,两人又再次打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狠更猛烈。

看着两人跑向另一边继续打,她耷拉着双肩叹了一口气,然後再跑过去想制止他俩,但却觉顶头的日光特别的刺眼,有点目眩,接着就软倒在草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温玉珩率先察觉有异,他躲开傲少陵刺来的剑招,急步跑向薛千柔,蹲下扶起她的肩膀,发现她已经陷入昏迷,面如白纸,唇无血色,手心冰冷,他抖着手去探她的颈脉,非常微弱。

他横抱起她,怒视着傲少陵:「她怎麽会这样?你对她做了什麽?」

傲少陵神色担忧:「她需要马上看大夫。」

「你们究竟在森林里发生了什麽——」

咆哮声突然中止,温玉珩转而眺望黑雾森林的方向,才过二十息,咚咚的马蹄声从黑雾森林两旁传来。草地尘土飞扬,大约有六、七十余骑,头系红头巾,向他们策马奔来。

傲少陵眯起道:「是红鹰帮。」

「哼,来的正好,省得我去找。」温玉珩逐一转头对他身後的骑士叫道:「张刚,秦伟。」

一直并列整齐的队伍,有两人迅速下马,齐步的跑到他面前行了一个军礼:「属下在。」

「你俩快马护送她回城就医,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

温玉珩替薛千柔穿披上带有头笠的抖蓬,将昏迷的人儿用绵索绑在秦伟的身後共乘一马,三人极有效率,这件事情像已演练过千百次,才不过十来个弹指之间就完成了,傲少陵望着两匹马向着羊肠小径的方向策去。

逐听到一把严肃具威严的声音传来,那个男人正对着一众骑士说话,像换了个人似的,若说刚才的他如火焰跃动不熄,火气畅旺;现在的他像耸立在草原上的山岳,镇定沉稳。

温玉珩扫视李义与八名亲卫,双眸锐光一闪我:「别杀尽,留活口。」

「遵命。」九人同时左手搭上左肩行军礼,整齐划一。

傲少陵在和这男人对比拼时,一早留意到这群随侍身形健硕,目光锐利,在观战时,每个人腰杆挺直,纹风不动,可见训练有数。这刻即将面对比他们人数多六、七倍的敌人,却毫无惧色,他们究竟是什麽人?

温玉珩见他不时望向小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点了前方来势凶凶的匪贼:「先解决这帮人,我们的帐再算。」

「你为何不亲自送她就医?」

自刚才薛千柔晕倒,温玉珩显现出的担忧模样,他已知这人不会对真的对薛千柔怎样,从他俩的对话,看来并非单纯的主仆关系,而且从刚才对战时已看出温玉珩的磊落行径,若这十多人一起围攻他,要抢人何其容易。

「我不会丢下我的兄弟,而且我相信他们会不负所托。」

「好!」傲少陵开始欣赏起这个男人来。

温玉珩洒然一笑:「好!兄弟,叫什麽名字?」

「傲少陵。」

「温玉珩。」

傲少陵身躯剧震,不能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珩转头对亲卫大声喊道:「兄弟,上吧。」

他一马当先的冲入敌阵,大刀化为死神的镰刀,挥舞之处均一刀夺命,在被十多人包围情况下,还能游刃有余的应付着。群战不似武术的一对一较量,即使是高手,在被这麽多人包围下或多或少都会受伤,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毫发无损,这是曾在战场上撕杀过多年才有的能耐。

竟然是他!这个与他年纪相若的男人,就是他相当拜服的温将军,那个仅以三千士兵守城,对抗两万南蛮大军,守着洛城七天七夜的温玉珩。

傲少陵扬起嘴角,策马冲向敌群,他竟然可以与他并肩作战。

交战约两刻钟,远处冒起黄烟,敌人纷纷四散逃走了。

两人望着黄烟,均觉得事情不对劲,同时脱口而出:「中计了。」

众人赶到羊肠小径,看到两名亲卫已身亡多时,薛千柔早已不见踪影。

「咚!咚!咚!」温玉珩连环挥拳击在石壁上,松散石壁纷纷落下碎石,他的指节早已泛红破损。

「可恶!」他额头抵着石壁,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傲少陵紧握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面色阴沉:「要尽快找回她,她的身体已经如此虚弱,不知那帮山贼会如何对付她。」

逐将上次在森林中,将她以笛操纵蛇的杀死几名山贼的事说了,而其中有一人逃脱,这次劫人,很可能就是为复仇而来。

温玉珩听罢後面色由凝重转为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