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用完晚膳,苏景竹仍是不觉得苏子恒面上寒霜有解冻的迹象,她猜或许与紮马步抄书相比苏子恒会更愿意被杖责军棍二十。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打从见到苏二少爷起,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就未消退过,因此就算苏子恒晓得了是她的求情让他免於杖罚他也高兴不起来。

一顿饭吃完,在她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侯府回苏宅时,苏老夫人却以「祖孙谈心」的藉口将她与苏宇瑶带回梧桐院,似乎是没打算让她们两人今夜到别的地方住宿了。视线不由得飘向红砖白墙之外,她觉得以她的身手夜半翻墙出府应当还是件简单的事。

梧桐院内,苏景竹和苏宇瑶分坐苏老夫人左右,在苏老夫人问起苏景竹过往生活时,她只说着师门中发生的有趣好笑的事情,对於师门内的人事物却不多提,甚至师门名字都让她在话语中刻意的省略过去。毕竟苏子宁曾经说过夜门长辈们私下与苏家仍有往来,她就怕说得太多会让自己性别一事曝光,到时候不说她会受到多少保护与关注,恐怕苏子恒立刻就会被抓回去上军杖也说不定。

这也是苏宇瑶明明发现苏景竹真实性别却不说出口的缘故,身为苏家女儿,她是知晓祖父与父亲叔父有多麽宠爱她这个女孩子,若非她铁了心要跟着哥哥们上战场,怕是现在也只能在侯府後院绣花扑蝶,做个天真快乐的大家小姐。而他们若是现下发现了苏景竹为女儿身的事实,怕是苏子恒被杖责二十都是少的。

「那麽,竹儿,在外头这些年可有中意的姑娘?」苏老夫人问这话时笑容和蔼可亲,将八卦的心思隐藏在长辈的关怀之中。

前一刻还将趣事表达得生动活泼的青衣少年瞬间卡壳,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说出这话的苏老夫人,目光随即落到另一边装没事人、安静捧着茶杯喝茶的苏宇瑶。

怎麽老夫人就不先问问宇瑶?这是苏景竹内心想法。

然而苏老夫人却表错了意,问道:「竹儿这是喜欢瑶儿?」

闻言,正喝着茶的苏宇瑶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另一人脸上表情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倘若竹儿真的喜欢也不是不行……」没注意两人反应的苏老夫人仍自言自语着。

「别、别!姥姥,您别乱点鸳鸯谱啊!竹儿对宇瑶没有其他心思啊!」青衣少年抱住苏老夫人胳膊一脸惊恐,连「外祖母」这样的称呼都略过了。且不说她也是女的,就说苏宇瑶一张与她七八分相似的脸,她怎麽可能对她感兴趣。

「竹儿就是想着宇瑶也及笄了,怎麽说都该是先问问宇瑶可有对象。」

放下茶杯的苏宇瑶一双杏眼微微眯起,看着隐瞒着性别还祸水东引的无良表姐,樱唇轻启,道:「关於这点我自有想法,倒是景竹你在外许久才归来,是该陪祖母多说说话。」一句话又将发言权丢了回去。

一来一往的交锋让苏老夫人终於明白了些什麽,笑着拍了拍缠在她手臂上的少年说道:「瑶儿说得不错,你近日才归,难道就不想跟姥姥多说说心底话?」

「同姥姥说说有无意中人啊!保证不说出去的。」苏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宇瑶,带着点孩子气的笑笑,「瑶儿也不会说出去。」

见苏老夫人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苏景竹只纠结了一瞬便决定坦白,反正她的喜欢是事实,早晚也是要让人知道的。

就瞧着青衣少年收回抱着苏老夫人的手,抱着胸偏着头望着虚空中一点,嘴角勾起一个深刻的弧度,旁人一见少年模样就晓得这肯定是有心上人才会有这样柔软笑容。

苏景竹道:「我是有了中意的人,他的功夫俊俏、脾气挺好,笑起来特别好看,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哦!这是哪里人家?居然让竹儿光是想到就这般欢喜。」苏老夫人听她这样讲一下子来了兴趣。

忆起那时站在小舟上朝她伸手的男子,她又是一笑,道:「他是江南人氏。」

「江南?江南女子好啊!温柔婉约、锺灵毓秀,竹儿挑得真好。」依然开启着宠孩子模式的苏老夫人对苏景竹所说所做毫无半个「不」字。

温柔婉约……一想到苏景竹的性别,再想她的对象若套上这四字,苏宇瑶表示自个儿的脑袋无法想像那画面。

右手成拳在抵在唇前轻咳了一声,青衣少年显然也跟宁安郡主有同样感想,於是开口将话题引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女子柔美、慕夏女子雍容,出云的女子也特有一番爽飒姿态,感觉出云的女孩子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家呢!」

然而还不等两人有所反应,苏景竹又抛出了一个对於苏老夫人而言堪称是重磅炸弹的消息。

「话说宇瑶,你中秋去丽城那时在清泉寺到底求了什麽?对未来夫君有何期待啊?」苏景竹问道。说起江南,她就想到在中秋那日清泉寺里遇见他们的场景。想不到像宇瑶这般看着对男女之情冷冷淡淡的女孩子也会跑到清泉寺里求姻缘,着实令她意想不到。

「瑶儿?清泉寺?」苏老夫人面露惊讶,虽然身在出云,可她也是听过丽城清泉寺之名的,自然也晓得那是间求姻缘着名的寺庙。苏宇瑶则明白了眼前少年今晚就是与她在这话题杠上了。

因着苏宇瑶的不回应,厅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不过这种沉默并不是无声的那种尴尬气氛,反倒是两个女孩儿之间较量的氛围。一身紫藤色衣裙的及笄少女眉宇坚毅,杏眸如秋水般沉静安宁;另一名青衣少年唇角带笑,双目如夏日湖面一般波光潋灩。相仿的面容、相反的性子,如此对峙却只让旁人看了感到好笑。

就在苏景竹打算再添把火将试着逼开死蚌壳的嘴时,梧桐厅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最终步伐停在门外,三声敲门後苏子宁随从洗砚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您的随侍有要紧事找您。」

闻言,苏景竹朝苏老夫人露出一个歉意笑容起身前去开门,在见到自家下属後踏出了煦暖厅堂反手将厅门关上,将一室暖意隔离在身後。

「汀兰、清渠,怎麽了?」站到了距离厅堂一射之地外的院中她才问道:「可是煌儿那里有消息了?」若不是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麽事会让汀兰这样急着找上门。

汀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谜楼送来消息,说小公子在他们那里做客,望主子您前往邬邺与他们商量这一笔交易。」

眼眸微眯,青衣少年面上笑意未减,心里却想着为何宇文煌会落到谜楼手上,不过既然谜楼将这当成一场普通交易自然是比当成两国的政治筹码来得轻松解决。

「我晓得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暖黄烛光的梧桐正厅,又道:「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休整一天,後日城门开时立即启程。还有,清渠你传讯给十二让他从瑾大哥那儿离开,之後你与十二就直接返回皇城别再插手西北之事。倘若瑾大哥问起煌儿,就说暗阁主人定会将小皇帝送回出云。」

「是。」

目送他们身影从来时路离去,苏景竹转身走向厅堂,心里筹措着道别词汇该怎麽说才好。

最後,她是在苏老夫人双眼含泪中艰难的告别离开,顺带告诉宁安将军记得明日到苏宅中将某个半残的小将军接到侯府休养,否则喜好热闹的某小将军肯定无法忍受自己被留在冷清的宅院之中。

☆☆☆

这一夜,出云下起漫天大雪,不一会儿就将整座城池染上一层银白素装,邻近子时这场雪才趋缓,渐如絮落。

苏宅主院口,一名颀长身形的男子打着伞踏在青石板上缓步而入,一进院内,男子抬起头、打斜了伞,目光落到二楼上凭栏而立的清丽少女身上。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原本远眺的少女视线收回来转到了男子身上,清澈目光跌入了深邃眼眸里。这一瞬间,这片雪白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身着湛蓝衣袍的男子长发束冠、眉目如画,一双墨黑眼眸在见到少女望过来时明艳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弧度。刹那,苏景竹想起了年初在烟台巷陌见到男子时的情景。

「忙完了?」

一提内力便轻松跃上屋瓦的男子打着伞在满天落雪之中朝她走来。

「嗯,忙完了。就让他们去休息了。」她说,「阿炎呢?也休息了吗?」

「他是伤者,这个时候自然是睡下了。」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怎麽,美人儿睡不着吗?」见少女一身月白衣装还披着狐裘披风就晓得她并没有休息的打算。

「我这不是等着你来找我吗?」苏景竹一笑,调侃着总是在夜半邀约她的天盟主人。

上官莲溪先是一愣,随即道到:「好吧!是我之过,还请美人儿不济前嫌,宽宏大量。」

「真不愧是商人,这嘴皮子让我是自叹不如啊!」她轻声笑了起来,而男子仍是站在栏杆外俊雅面容上流露出些许无奈。

「趁雪小了,我们去个地方,如何?」美丽少女带着灿笑,说出他无法拒绝的请求。

屋内小炉烧酒、庭中寒梅绽放,脱下深色大氅的上官莲溪看着同样对於这一切显露好奇模样的少女微微挑眉。原以为是她准备的,可现下看起来她似乎从未来过。

「这地方是星斗和星灿推荐的,这些东西也是他们准备的。他们说冬季此处的梅花是出云城最美的。」拖过两个一旁放置整齐的软垫子,她在其中一个垫子上盘腿坐了下来。虽然身上衣服是女装,可却不是那种坠地繁复的长裙,而是便於活动的裤装。

同在软垫上坐下来,上官莲溪看着对於拉门外长廊位置颇有意动的少女,心里轻叹口气,道:「雪还下着,你手臂伤还未好别坐到风雪飞扬处。喝点酒,暖个身。」边说着,他边倒了一碗炉上热酒放在少女面前。

「我说莲溪,什麽时候你也同阿炎一样成了老妈子啊!」她笑道,端起那碗黄腾腾的酒抿了一口,而後闭起眼享受着烈酒在嘴里那股火辣的感受。

「与你和兰在一起,总是要多操点心。」

「我跟哥哥给你添麻烦了?」喝下酒,身子微微前倾,苏景竹睁着一双大眼问到。

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他笑了笑,道:「不麻烦,我乐意。」

闻言,苏少主露出一脸骄傲神情还轻哼了两声,将「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联系了兰,若是我们往邬邺的路上未有特意隐藏行踪,他应当会回覆消息给我们。」上官莲溪说起晚膳前所做的事。

苏景竹点了点头,端起酒碗再喝一口,随後轻叹了口气,「希望哥哥能快点回来,有些事情在他回来後才有人商量。」

「怎麽了?想问兰商量何事?」挑起一边眉梢,他端到唇边的碗停住,看着面露困惑的少女。

轻轻晃荡着碗中的金黄液体,她说起从见着苏宇瑶到之後看见苏子恒以及苏家的心里想法,「我与哥哥和苏家那两兄妹的容貌过於相似,而这具原身似乎还有个已死的双生兄弟。上回在帝王陵见到的天琳哥也隐晦的提醒过我,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偶然,因此,我在想这一切是否与靖怀侯府有关系。」

伸出一根手指揉开她眉间的纠结,他开导她道:「无论有关与否并不是那麽重要,毕竟现下的你和兰都在这个世上,而过去已然无法改变,不是吗?」

少女转头望他,墨黑眼眸透露着些许可怜巴巴的意味,却是不语。

「待兰回来吧!」他笑着揉揉她的发,「也或许不用等到他回来就有解答了。」

总之无论如何,他总是感谢上苍将她送到了他身旁。

「竹儿,你还记得你上回同我说过的,这具身子的父亲宠妾灭妻一事吗?」上官莲溪问,引来身旁少女转头望他,柳眉一挑,面上表情明显带着疑惑。

「我想问你难道就没想报复过他们吗?」

「报复?」苏景竹轻声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才道:「算不上报复,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我顶多就是为逝者讨个公道。」

「那你…讨公道了吗?」

有些不解着他为何执着於这个话题,可对他而言她似也没什麽不能说的,将空的瓷碗放回桌上,她勾起唇角道:「还没,我还在等时机到来。」

「那人如今已是朝廷大员,早些年我想过若他不是朝中大臣,而我不是夜门弟子,一剑下去送他到地府向母亲告罪就好。可我终究是出身夜门,有夜门的规矩要守,况且一剑毙了他似乎也太便宜他了点,那人心大也贪婪,既然现在我是暗阁主人,皇城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只要等、等他贪过了那个度,一纸书卷送上皇帝案桌还怕换不来那人流放寒苦之地的刑吗?」

她搓搓下颚道:「流放边疆可比秋後处斩折腾多了。」过了几秒後她才察觉身旁人的安静,转过头就见他盯着手上的酒碗不晓得在想什麽。

「怎麽了?」

「不,没什麽。」上官莲溪抬头就是一笑,却迎来少女一脸狐疑。

「你曾经想过报复谢家,是吗?」她问,一语中的。

就见俊雅男子端着酒碗的修长手指轻颤了一下,碗中黄汤跟着微微晃荡,看这反应苏景竹哪还能不晓得被她猜中了事实。

「我…是曾想过。」既然被猜出了他也就说个坦白。垂下头,露出一抹苦涩笑意,他看着碗中一圈圈绽开的涟漪,低声说着,「我曾经相当憎恨谢家,我不明白为何是双生子却有这样的云泥之别。不过,现在早已经没了这想法,至少他们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和一个还算安稳的童年。」

「看来我的眼光真真不错。」苏景竹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痞子般食指勾起男子下颚,看见男子眼中因她所言且惊且喜的眼神,又道:「那日我在烟台巷陌对你的评价就是君非池中物,倒是被我说中了。」

望见他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眸,她虽然不明白为什麽,可仍是将想说的话说完,「对於那些不堪、难受的事,面对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放下需要的勇气却是要更多,你既然做到了往後又有何事可惧?」

将勾着下颚的那只手指与手掌一同包入自己掌心,上官莲溪绽放出一个清朗笑容,道:「倘若事关美人儿,那我仍是会惧的。」

就像方才她说出「眼光真真不错」时,他心脏便是重重一跳,谢家与过往瞬间抛置脑後,还以为她这是打算回覆他对她的心意了,却没想……

另一边,苏景竹则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心想:能开玩笑就好,安慰人什麽的她真的不太擅长啊!

赏着满园的嫣红寒梅,烈酒三巡,饶是往常千杯不倒的苏景竹也不免有些微醺,酒意上头的後果就是她表现出来的模样比正常时候还慵懒上数倍,连带着对於这个世界的男女之防也就没那麽看重,虽然男女之防这一点平时在她与熟人相处上本就不是很在意。

与上官莲溪并肩坐着,她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到了天盟主人身上,阖眼假寐的样子让身旁人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竹儿?」他轻唤了声。

「嗯?我没睡着。」

「想睡了?」

枕在他肩上的那颗头小幅度的左右摇动,连开口说话都嫌懒。上官莲溪无法,只好为她拉好狐裘不让冷风吹入她衣领。

「莲溪,你二十了对吗?」安静许久,在男子以为她睡着时她却突然冒出这麽一句。

「是,我今年二十,还是美人儿你陪我过的,该不会忘了吧。」他想,他永远不会忘那日清晨少女在船舱内揉面、煮面,微光照耀在她身上的模样。

「那你可有字?我晓得子宁大哥和瑾大哥的,但是没听你提过。」从他肩上移开,觉得头不怎麽晕了的苏景竹坐直身子,饶富兴趣的问着。

怎知上官莲溪一双桃花眼眸眨了两下,摇了摇头。「师尊说给了我『莲溪』这个名已是游走的天道订下的规矩边缘,不能再为我取字。要不,竹儿你为我取个字?」

「咦?我可以吗?」

「你是我今生贵人,有何事不可?」他笑,随後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她只手托腮微微偏头,露出苦恼模样道:「真可以吗?怎麽听起来这麽儿戏啊!」

上官莲溪却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安静的和室内,只听得见小炉里炭火脆裂的哔啵声,突地一阵风过,捎来屋外满园冷意与幽幽暗香。室内只见两人同坐,纤瘦一点的人影正端着酒碗一脸严肃,不晓得是在思考何等重要之事。

半晌,沉思许久的人有了动作,转头望着目光未曾离开她身上的男子,在後者以为这事是否太勉强她时,少女倒是开了口。

「昀然,如何?」苏景竹边说边以指蘸酒在木头地板写出这二字,「昀,日光也。然,有照耀之意。昀然二字我觉得很适合你。」

相识至今,她也差不多快将男子的性子摸清了。幽默风趣自然是有,上位者的冷静自持也未见他少有一分,但似乎因为命格的关系和被家族抛弃的阴影,他时常将自己真实的想法与心情隐藏起来,那张面具不只戴在他的脸上,也戴在他的心上。她给他取的字,就是希望他能摆脱过去的阴霾、自卑与不安,以熙和俊朗之姿走入阳光之下。

「昀然……」看着未乾的那两个字,上官莲溪轻声念着。甫一抬头,就见苏景竹正看着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一刹那,他恍若明白了这个表字背後少女想对他说的事情。

「谢谢,我很喜欢。」也很欢喜。最後一句他没说出口,却以行动充分展现。

被抱了个满怀的人也不多说什麽,只是下颚微抬靠上男子肩膀,双手环上那精瘦的腰身,听着耳畔与自己几乎同步的心跳声,想着岁月安好也就是指现下这个样子吧!

良久,上官莲溪方才松手。

此时屋外早已停了落雪,月华清辉耀得一地银白,满园树梢枝头尚存的腊梅更显孤傲风骨。

「都来了,就去走走吧!」起身走到长廊上,苏景竹回身看着还坐在原地的人,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一身蓝衣的男子看着少女有如落入人间的仙灵一般,轻盈的跳入庭中转起圈来,衣角回旋出一个优美弧度。即便是这样天真且孩子气的举动依然深深抓住了他的目光与全副心神,思及此,他便晓得自己着实是沉沦得无可救药,况且他还不想被救。

「莲溪、莲溪,快点下来,我教你跳舞。」

他在廊上想着这些的同时,少女已经用内力在庭中融出一块无雪的空地,此刻正精神奕奕招手喊着他。

「竹儿想教我跳何种舞?」还需这样大费周章清出一块空地。轻松跃过廊下一块积雪的地面,他来到苏景竹身旁时开口问着。

「我们那儿舞会时会跳的舞,要学吗?」

瞧着少女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好拒绝,而在同意之後才晓得这竟是另一种甜蜜煎熬的开始。

「你们那儿的舞都像这样?」右手扶在少女腰际,左手握着少女柔若无骨的手,上官莲溪感觉着右肩上搭着的重量与近在咫尺的甜美气息,他的视线完全不敢直视身前人,只有越过她看向那一片似乎没有尽头的梅林。

「莲溪,你这是害羞吗?我这还没教舞步呢!」苏景竹笑了出来,还坏心的在他耳畔轻喷了一口气,道:「你耳根子红了呦。」大有把上官莲溪以前的调戏一次还回去的趋势。

「竹儿……」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点哀求,然而更多的还是撒娇。

这样的嗓音一出,苏景竹也不免觉得自己的耳根热了起来,丝毫无法招架,於是她撇开调侃认真说起舞步走位。

一进一退的步伐中,天上又开始飘下皑皑雪花,雪势不大两人却仍停下舞步,少女仰头望天时男子则是欲回屋内拿伞,怎知才一动作就被一把拉住。

「不拿伞了,我们去林子里。」语音才落,苏景竹不由分说的就将蓝衣男子往梅林里拉。

上官莲溪一面好笑一面无奈的被她拖入这一片嫣红树林之中。今夜的少女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酒喝多的了关系似乎格外强势,且格外的让他看不懂。

不晓得走了多久,上官莲溪感觉到这场雪有转大的趋势後便停了下来,虽然他觉得与心上人这样漫步在林中赏着白雪红梅别有一番滋味,可总归是要回的。而随着他驻足,身旁少女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风雪大了,我们回去吧!」他说着,「改日再陪你来踏雪寻梅,可好?」

「莲溪,你晓得我为何要拉着你不打伞就这样跑到林中来吗?」突然,苏景竹露出一个俏皮笑容问着他,一双星眸瞅着他,眼底闪闪发亮。

他一愣,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想法,面上却依旧轻轻摇头道:「不知。」

「落雪不打伞,我们就能从青丝一直走到白头。」少女晃了晃两人相牵的那只手,带着娇俏与难得的羞涩问道:「你可愿接下来这条路与我风雪同行、携手白头?」

上官莲溪看着眼前少女,脸上神情从震惊、难以置信到狂喜,那双往日看着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眸从睁圆到月牙形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什麽温和稳重、什麽肆意张扬在这一刻都不存在於他身上,他就像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大孩子般抱着俏丽少女在原地转圈,明艳璀璨的笑容与一声大过一声的长啸无不说明他现在愉悦至极的心情。

「喂!你疯了是不是!」一句话问完就被抱起来转得头晕的苏景竹伸手敲了他的肩胛一下,欢喜极了的男子这才停了下来,可脸上的笑却是半分未减。

「景竹、景竹,你再说一次可好?」他俯下身贴近了那张如玉容颜轻声说道,漂亮的桃花眼里有着期盼。

看出他眼底的患得患失,苏景竹带着一丝无奈与心疼,暗叹了一口气再次说道:「我说,君可愿与我风雪同行、携手白头?」

「愿意。」伸出双手包覆住她的,上官莲溪像捧着无价之宝一般小心翼翼,俯首落下一吻在如脂肌肤上。

「承卿一诺,此生不忘。」

小剧场

景竹:君可愿与我携手白头?

莲溪:愿意。承卿一诺,此生不忘。(吻手)

兰兰:你们都趁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什麽好事!!!(╯‵□′)╯︵┴─┴

莲溪:……

景竹:哥,你这是想当王母的意思吗?

兰兰:麻蛋!我就是想当王母也没有银河让我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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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感情终於在这一个章节先告一段落了=)))

在兰兰不在的时候,妹妹被莲溪拐跑了XD(或者说竹儿把美人拐回家了(?))

这一次的告白方式依旧不是烂大街的「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语,希望看倌们喜欢www

下一章,咱剧情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