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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确认母亲的身体情况,和日以继夜的工作,几乎压垮了他所有的精神,母亲的住处距离公司很远,所以他搬回家住後,经常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上班,随时还要为了应付亲戚而随时回报情况。

但是年满七十的母亲,确实身体越来越差了。他是老么,也是爸妈晚生出来的小儿子,所以跟母亲的岁数差距很远,就像是阿嬷一样。

因为小中风,醒了之後行动迟缓,但又不愿人帮忙,上个厕所或什麽都要十几二十分钟,却还要坚持煮三餐给李逸维吃。但是他因为要工作,常常熬夜晚归,吃饭也几乎都在办公室处理,只能倒掉食物,虽然劝过妈妈多回,但她还是坚持。

他怀疑,妈妈开始有些焦虑症的问题。

越是焦虑,越是频繁的煮菜,做家事,像是担心自己活的时间不长了,以後就没有人照顾他了,就只能一直不停地做,停不下来。

每天晚上桌上总是会留下一堆不合时宜的丰盛菜肴,和永远都吃不完,只能忍痛倒掉的他。

姊姊因为偶尔会过来探望,所以李逸维就把这件事情跟姊姊抱怨,看看有没有处理的方式。

「或许这份焦虑,也是身为主妇也身为妈妈的任性吧。」逸榛叹了口气,「妈妈忙活了一辈子,一直都做早餐店的工作养活我们,你让她什麽都不做待在家里养病,她自然是闲不下来,更不想被认为没有用,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那我该怎麽办……我真的没办法吃得下那麽多东西,这样太浪费食物了。」无助的李逸维说。

「你可以早上带去办公室吃?顺便带一份给知遥那些同事?」逸榛提议。「或是网路上有可以有那种,剩食分享的,我同事有参加过,你去找找看?」

「……喔,也好。」他倒是没想到这麽多,或许也是一种处理方式,李逸维便迷糊的答应下来了,姊姊也再三表示会确认妈妈的焦虑问题,也偶尔过来看看。

「对了,你知道岛辉出来了吗?」姊姊问。

听到这个名字,李逸维还是震了一下,但还是在姊姊面前逞了一次威风,摆出了装作不在意的态度。「我知道。」

只是说完这话,他的心却是凉凉的。

李逸维在家中是独子,姊姊大了他十几岁,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已经40余岁,是努力盼了好多年才得来的唯一的儿子,也因为这样姊姊像妈妈,而父母却像爷爷奶奶。

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个绰号岛辉的杨明辉,曾是李逸维的好兄弟,那时候他高中,曾经因为个性冲动易怒,交过几个坏朋友,虽然没犯什麽法,但也在那几年学着抽菸、打架、做些会让父母担心的事情。

然後某天,某个不认识的朋友的女友被把走了,岛辉说想要帮忙出气,那天和几个兄弟聚起来要教训对方,就此铸下大错。

他那时候正觉得这一切都很无趣,不仅不愿意去,还劝了岛辉别去。但是岛辉不听,他本来就是兄弟中最讲义气的,那张凶狠的表情布满了无知的傲慢,说自己非去不可。

然後就这样,他跟着一群兄弟去了现场,拿着棒球棒乱挥,或许以为这样很帅气,或许从未理解生命的可贵,或许因为年轻,所以不知天高地厚。19岁的岛辉,将对方的其中一个朋友,徒手以球棒打死。

岛辉进了监狱,伤害致死罪判了六年,而他也因此丧失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开始知道,原来死亡这麽容易,原来自己这麽幼稚,原来年轻的他们以为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但是只要犯了错,有可能他们就什麽都不是。

於是他就此开始念书,努力考上大学,做着正常的工作,对於过去的荒唐悔恨万分,也不想让父母担心,和过去的朋友一个一个说再见。

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岛辉。

他每个月都写信给他,就算得不到回信,他也还是想要跟岛辉联系。虽然并没有什麽非得拉他一把的理由,但毕竟是朋友,那时候的年轻与犯错,他自觉得自己跟岛辉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岛辉的一步错,步步错,使得李逸维很清楚,自己要是当时冲动,也很有可能会变成那样。逃过一劫也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

「你大了,懂事很多了。所以姊姊很放心。」姊姊逸榛笑着说,「照顾妈妈的事情是很辛苦的,你不要管那些亲戚怎麽说,希望你也要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才好。」

长姊如母,总是对他温柔和气,在这个家里头受到太多关爱与原谅的他,就算花一辈子努力照顾年迈的妈妈,也都是无法偿还的,李逸维很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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