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星期六打电话给我,说出了大事。

「俱乐部里天翻地覆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安危。」娜娜没头没尾地说,早上七点,我根本还没清醒。

「担心我什麽?」我口齿不清地问。

「你准备一下,我过去接你。今天要召开紧急会议,动作快,别再睡了!」娜娜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无意识地倒下,直到再度被电话吵醒。

「我在楼下,快点帮我开门!」娜娜对着电话大吼。上楼以後发现我的失神状态忍不住大念特念,一边催促我换衣服、刷牙洗脸。

「小声一点啦,隔壁的人会抗议。」我懒洋洋地说。我租的地方是四个单人房的公寓,卫浴和厨房共用。只要讲话大声一点隔壁的人就会敲门要我安静,好像是个准备高考的研究生,成天神经紧绷,叫人看了也难过。对面的娟娟就善解人意多了,偶尔超过十点半回来还可以哀求她开门。

「快点快点。」娜娜将我推出门,塞进停在公寓门口的车内,一边开车一边解释现在的情况。简单地说,俱乐部自从三个礼拜前的颁奖典礼後已有三名会员陆续失踪。「这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点,」娜娜在红灯亮起前冲过了十字路口,我从没见过她这麽疯狂。「他们都在这次测验升级为高级会员。与他们同样资格的还有二十一个人,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因为我从未在意过。奇怪的头衔,莫名其妙的遭遇,我只是为了吃免费的晚餐呀!

「相较於其他人,你是最显眼的目标。雪姨特别交代这次一定要带你来,假如你发生了什麽意外,我一定会自责死。」娜娜说,紧张的性格显露无疑。

「等等,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我问,睡意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不知道。」娜娜的脸色阴沉,或许是怕我担心才刻意隐瞒。後来我才知道,这个时候已有一名失踪者的屍体被找到,正确地说只有骨头和毛发,皮肉被吃得精光。

不浪费,才是对食物的尊重,他曾如此说。

我们进入雪姨的家,交谊厅已坐满了人。每个人看到我都会起身拍我的肩膀或给我一个拥抱,没有比这更吓人的了。我第一次体认到,光是活着就值得赞赏。

俱乐部中属於军警单位的人解释了目前的情况,基本上跟娜娜说的差不多,简单扼要、避重就轻。失踪者一如往常上床睡觉,隔天却不见踪影,家人寻觅不着便决定报警。毫无徵兆、防不胜防,我端着咖啡试图厘清我到这里的作用是什麽,一无所获。

胡思乱想之际赫然发现他们开始分配守望相助团队的轮值时间。上班时间我由娜娜负责,由於我一个人住,所以每隔半小时便会有人打电话查勤。至於外出必须告知轮值人员时间和地点,会有一到二人负责监视。

听到此处我已经快疯了,他们该不会还想在我家装针孔摄影机和窃听器吧?

「现在是个困难的时节,但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最後雪姨不忘提振士气,我只觉得无比沈重,无端卷入匪夷所思的电影情节。

为什麽要拼命挣扎呢?人该死的时候就死了吧。嗯,好耳熟的一句话。

「Penny,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连体婴姊姊了。」娜娜说,竟然不叫我Pookie,可见是真的认真起来了。

「我想去一个地方,可以吗?」我问,娜娜招来了另外两名会员待命。

现在,我只想见他。

他住在新颖社区的公寓套房,我在一楼中庭跟他见面,不远处站着两个煞风景的家伙。他穿着深蓝休闲衫和长裤,和我在长椅坐下。

「你的保镳吗?」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不过取笑我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可以这麽说。」我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正瞪大眼睛盯着我。

「发生什麽事了吗?」他关心地问,令我更加不自在。

「他们觉得我有生命危险,不过那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说,好难,一切乱成一团,而他竟然笑了。

「既然这件事没那麽重要,那你是为了什麽来找我?」他问,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後。又来了,令人震颤的触感。

「我很抱歉上次对你莫名其妙发脾气,害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说,盯着地上的石头。

「我只是无法忍受没人吃的肉类食物,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他说,丝毫不在意,反而让我更加惭愧。

「我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说,抬头发现他正面带微笑看着我。虽然脸颊发热难耐,我却舍不得将目光转开。

「下礼拜我就回去上班啦。」他说,这时我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我身边会一直有奇怪的人跟着。」我无奈地说。可以的话,我只想和他独处。

「没关系,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他说,我竟然有点失望。

「那就下礼拜见了。」我站了起来,搞不清楚自己为什麽来这里,为什麽非见他不可。

「嗯,一起吃中饭。」他说。在我转身离开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怎麽了?」我问,他的手好热。

「测试一下,看看他们会不会冲过来。」他说,嘴唇凑近我的手背轻轻磨蹭。与其说他在吻我不如说他在「闻」我,真正在手背和指间游移的是他的鼻子,嘴唇只是碰巧经过。他没刮胡子,嘴边刺刺的,我的手指经不住挑动而拂过他的唇边和下巴。他露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我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耍的人。

「还满意吗?」我问,声音硬梆梆的。

「你生气了?」他问,温柔得让我想再次触摸。

「没有,下礼拜见。」我说,赶紧逃离现场。

「男朋友吗?」载我回家时,不解风情的保镳问。

「不是。」我回答:「他什麽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