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寻找母亲的影子,不断,以为在大学同僚身上找到後,却又失望。我挑剔她所有不像母亲的部分,痛恨她所缺少的美德--愚昧,母亲庸庸碌碌不断为男性牺牲被称为愚昧的美德。

我喜欢所有的禁忌,但是必须戒慎恐惧的守护我的秘密,不然,我会崩溃。

父亲三年前癌症过世,在林口长庚,我没有见到最後一眼,母亲说他死前念着我的名字,但日後我却只有记得他粗暴的吼声。对家庭他没有尽过太多的责任义务,甚至连家人的出生年月日都一概不知,所有的事情都是母亲全权处理。

如今母亲住院,在林口长庚,我负责照顾她的食衣住行,包括大小便事宜。第一次看着她尿道口流出细腻清黄的尿液,以及像从密合的阴缝间露出圆珠般的阴唇时,母亲的阴部比我白,我心想。我从她那里出生,过世的父亲曾经不负责的穿梭她的阴道传递诞生我的基因的小小精虫。

我深爱、眷恋自己的母亲,她也许能懂母女情谊,却无法懂当她握有经济权力资助我的那一刻起,我已是伟大身影下的俘虏,陷入逃不开的执拗。从小我就十分了解母亲的气味、体型与触感,我经常藉机抱着她、抚摸她,她常骂我三八、变态,却也不大声吓阻。我知道她宠我,以为这只是孩童的眷恋,但并非所有的行为都会因长大而改变,有时,越演越烈。

当我从镜中看着自己时也彷佛看到她,直到仔细看着自己的阴部时,才了解我们是不同的一个人。

五岁时,父亲戏谑的怂恿我回味吸食母亲的乳头,而她只是愣愣的低下头凝望着小白牙细细啃咬那黯黑的蓓蕾。

当我瞥见有一丝夹带微楚痛意的笑从她脸上漾开来时,我惊觉的放开生涩吸吮,并感到十分的羞耻。过去母亲在我心中是万能的并且至高无上的,我依赖她生存,从在她子宫被包覆着羊水开始,母亲就是我的氧气。

我隐约明白,我的爱并不寻常。

二、

早期三重,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我在一个贫穷又复杂的环境中长大,那里慾望是不被节制且晦涩不明的,孩童之间的游戏夹杂着蓬勃的性好奇。我们不分男女互相窥视对方的阴部,模拟性关系与姿势,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性是怎样的一回事。

我曾经被自己的舅舅和邻居哥哥猥亵过,他们抚摸我平板未发育的胸部和囓咬我的臀部,并且强拉我的小手摩擦他们湿滑的阳具,当时我只是很厌恶那淫邪鬼祟的气氛,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被侵犯了。

国小时,我很喜欢住在隔壁的一个同年女孩,喜欢搂抱着她、疼溺她,甚至在性游戏中跟其中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争抢与她扮演夫妻行房,但孩子也都清楚与异性是比较有感觉的且合乎正常的,因此我注定,天生就被注定,落败。

我很不甘心,为何男性总是占尽便宜,受伤的、委曲求全的总是女性?因为我所见所闻的都是这样的例子,我憎恨这社会的不公。

自此我经常挑战男性的权威,说话犀利,自认能力不输男人,当然也不排斥跟男人做爱,因为在男人身上我只深爱阳具的影子,只想体验情色泛滥的A片中,男女交合的滋味。

A片的泛滥压榨着女性,甚至蒙骗许多的人,有时也成为我堕落的模式,要选择逃开需要勇气与智慧。一个天生吃米长大的孩子,很难体会吃其他食物的趣味,因为其他的食物对他们而言是不合常理的。

我知道我深爱女性,喜欢她们的温柔、善良与仁慈。

三、

我一直认为只有女人能了解女人,但即使只有女人的世界里,我仍然充满着恐惧,时常感受到被一股势力追逐,要将我绑回亚当的肋骨里。我宁可认为夏娃逃出伊甸园是一场心机,她是为了找到自己,她不满足只有亚当的世界。她也明了上帝知道她的算计,所以不管她怎样的逃,上帝用着天赋神力操控社会来逮捕她回到天堂的笼子里。

当母亲椎间旁突出而坐骨神经痛导致左腿行动不便时,决定开刀将腰椎第三与第四间的软骨取出,我真心以为母亲其实是摆脱上帝给的男性肋骨,她终於自由。但是她却也开始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我只能开始推托并佯装和异性交往。

当时我喜欢一个大学室友,她对人的客气亲切与善良细心深深吸引我,让我想保护她,只要是她请托我总是义不容辞,为了她,我愿意牺牲时间、体力与热情。爱是来得如此迅速与猛烈,让我不计代价的讨好她,虽然我俩关系暧昧,但我以为只要努力,就有回报。然而两年後发现,她荏弱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相当大的野心。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只要能成就她的企图,与谁保持亲密,她都无所谓。

「为何你总是不懂得拒绝,那男的对你企图很明显不是吗?一直缠着你。」这一天我决定说清楚、问个明白,我清楚那男生对她也并非没有好处,协助她打通与系上的关系与拓展人脉。

「我没办法啊,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说,而且我对大家都一样。」

「那你认为我是你的谁呢?」

「普通朋友啊。」

「就这样?」曾经睡在一起以及不论风吹雨打随传随到的牺牲奉献对她而言都只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不然能怎麽样,我们之间不是就这样吗?」她装傻。

「你太狡猾了,是不是没写在契约书的白纸黑字,你都可以不认帐?」

她突然无言,让空气中的沉默演变成最锐利的伤害,虽然先前我早发现她正不动声色的逐渐疏离我。随後她哭了,那泪水沁凉了我的心,她逼着我走上了十字架,彻底的被刑求,因为她的软弱成了一个无言的指控,错误都在我。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不要恨我,好不好……我们是朋友,对不对?」她肿红双眼求我,她居然伪装虚弱央求我离开她,女人真的的这麽脆弱吗?我彷佛遭逢无辜的暴力,那烙印在心口的伤痕恐怕是难好的,对她,我怀抱着痛楚的恨。

我试着开始挑剔她不像母亲的部分,她精打细算也不愚昧,更不会为了我而有所牺牲。但我是爱她的,因为最後我原谅她的行为,即使她是这麽的自私。

我早就明白要在相同意识领域里平等的爱,本来就是很难得的条件,可遇不可求。对女人我永远致上敬意,而错爱一个人,当我吃了一场亏。

之後我的恋情却都早夭,每一次的开始都很美,结局却都很残忍。

四、

有一阵子,我不断的和男人发生性关系,不敢爱女人,即使与阳具相比我更沉浸於女人的乳香。偶尔我会捉弄男人的睾丸,拿着男人的阴毛偷偷搔痒他的睾丸,有一些男人会觉得尴尬,有一些男人胆大妄为的更加暴露起来,要求我用其他手法讨好他的睾丸。一件事情玩到疯狂时,什麽都无所谓了,我可以感受到那麽一丝亡命之徒的感觉,必须无所谓的拿着凶器射杀男人的睾丸,激起男人的快感。

等到心中的痛楚慢慢消褪,我才选择手淫,享受阴核颤抖的淋漓滋味,切断和男人的关系。没多久我与一个努力追求我的学姊交往,第一天就和她发生性关系。

我了解,人与人在一起刚开始不见得都是纯粹的爱情,有时候只是,寂寞、难过、藉慰、利用。

学姊偏爱将水缓缓冲击我的阴核,让我享受被水滋润、刺激的诱惑。我心想性爱技巧最好的其实不是人类〈自古早人类北京人时期以来,人类是性爱体位最丰富的,这也许是人类为万物之王的原因〉,或许是禽兽,或许是无机生物,例如水。只要用手改变水管端头的形状,随即而来的水压又是另一种甜蜜的冲击,重压时,锐利的水劲以冲锋陷阵的姿态直捣阴核的核心;轻压时,温柔的覆盖着整个大小阴唇,是一种完整的包容。

哪个男人的阳具或是女人手指比水更丰富形式?没有,在我印象所及里,水是更伟大的爱情,因为水不会去挑选爱人的资格与条件,水会不顾一切的包容。

我悲哀的想,在这现实社会里,我,只能被疏离。我好渴望躱进母亲的子宫里再次被保护着。

或者,不断的喝水,洗涤身上所有的一切。因为同性恋生来注定就是原罪。

同性恋与异性恋目前是无法平等的,因为在许多人观念里,同性恋不是变态就是病态。医学上曾经有着难堪的病名,道德上有着令人羞耻的罪名。也有立委指控我们是不生蛋的一族,是会导致亡国的潜在凶手;在政治上我们不被受尊重,也不受保障,就好像多数同性恋爱情只能约定俗成,如果上了报纸头条,只能把自己伪装一无所知的异性恋份子。

西蒙.波娃说:『女人是变成,而非生成。』我深信男人也是,异性恋优於同性恋也是。

五、

我知道学姊是爱我的,也非常迷恋我,因为我并不嫌弃她的长相与条件。

有人劝我选择更好的女人,认为我太委屈,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一种屈就,而是出自对自身灵魂的敬意,因为不按照灵魂的指示去爱才是一种屈就。在学姊的世界里,女人爱女人绝对不是因为逃避社会不公而转换的心理,是很单纯的诱惑,愉悦的激情。她是这样的坦率自然,我深爱她。

「你妈妈又逼你结婚了?」我看着学姊脸上苍白的模样。

「嗯,对方是一个老师,条件很好,但你知道我无法接受男人的,如果真要如此,我只有死。我妈一直觉得我很难高攀好的对象。」学姊的眼神透露一种决心。

「其实你不用这麽钻牛角尖,婚姻不过是一种相处,一种半带着性条件的生活。如果他不讨人厌,你就嫁给他,何必为难自己生活处境,你爱你妈妈,你妈妈爱你的方式是希望看到你生活幸福。」我努力说服学姊,因为我也无力反抗上帝,上帝把社会的权力分的好好的,我们没有份,几乎只能认命。

「为何别人总是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幸福,为何不更敏感的去体会对方真正的心。要看着别人幸福自己才安心的人,这是一种最过分自私的人,为何她是我妈妈?为何她不了解她的女儿?」学姊痛哭。

就算在只有女人的世界里,女人仍然无法彻底了解女人,甚至互相为难。我比学姊的母亲还要自私,她希望学姊幸福,而我则是更奢求她们都幸福。

「不要这麽偏激的想,生活其实很容易的。从古至今,为了真正的爱而牺牲至死的人都是名人,你不要被这种伟大的故事洗脑了,爱情真正的价值与情操不过是一种世俗对故事的谄媚。」

「我不想谈论爱情,也不在乎爱情,因为那对你我都没有意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学姊告诉我,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发展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性。

我已经没有当初的单纯了,也没有力气反抗「真理」了,但是学姊却愿意放弃一切来爱我这样的一个人,我感到很满足。虽然我好累,有时死亡的念头会悄悄浮上,但我拼命抑制,因为同性的爱总得躲躲藏藏的,即使率先主动也不一定有好的报偿。

六、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同性的追求隔着一道永恒。

母亲是我第一个眷恋的人,学姊是第一个让我得到爱的满足的人。我不知道往後的路会怎麽样,也许还会受伤,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不会放弃。

目前同性恋逐渐受到重视是因为潜藏着大量的消费能力与即将崛起的政治地位。如果世人追求的是叫做幸福的东西,那不过是权力的假象而已。

我曾经写下一篇小说送给学姊,她最喜欢的一句是:「我们都执迷不悟,所以把表象的尽头看成生命的底限。」我们都还在找生命的尽头在哪里,至少不是我们看到的现在,我们在等,等到表象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