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从这天午时开始下起,到现在还未停,雨声扰得人很是心神不宁。

在这光线暗淡下着雨的下午,小小的青莲寺里偌大的佛像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怖之状。

苏婉静静地跪坐在佛堂里,壹袭素雅的苍绿绣衫罗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明眼人壹看便知是上等衣料,壹头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同心髻,头上除壹枚剔透雅致的青玉簪外别无其余点缀。

她看起来已不年轻,但是常年的养尊处优与天生端丽的容貌却使她毫无风霜之感,反因年岁的增长而徒增了几分韵味。

苏婉的眉头微微蹙起,细白如玉葱的手轻抵着额头,向着坐在门槛上的壹个小丫鬟轻声道,“喜儿......”

喜儿闻声赶忙从门槛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匆匆忙忙地回转屋内,忐忑不安地道,“夫人,怎麽了?”

苏婉不答话,默默看着自己那双养尊处优的手,许久才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道,“这雨还真是下个没完了。”

喜儿怔了怔,连连点头称是,“是,是,夫人说的是。这雨真讨厌。”

苏婉擡头,明丽的凤眼只是淡漠地扫了她壹眼,喜儿脸上立即现出了惧到极点的神色,苏婉却垂下了眼帘,仿佛有些无奈地道,“你放心,我不骂你。你去门口吧,我壹个人静壹静。”

喜儿如释重负地道了声“是”,连忙三步并两步地回到门边,这回却连门槛也不敢坐了,只是靠着门傻站着。

喜儿看着下不尽的雨发呆,她十二岁进府开始伺候夫人苏婉,至今已五年有余,自从前年李老爷患急病暴毙之後,独守空闺的夫人脾气越来越古怪暴躁,动辄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连带着自己受罚。

不过这也怪不得夫人,李老爷暴毙的时候才不过三十有五,膝下更无壹儿半女。夫人也才三十出头,生得又是这般花容月貌,就这麽为了“贞洁”二字孤独终老,白白地耗掉下半辈子,任谁都受不了的。

喜儿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个人在雨中朝着这青莲寺横冲直撞过来,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少年,拿着块麻布当伞顶在头上挡雨,看不清楚样貌,他走到寺前,刚要进去,喜儿慌忙伸开双臂挡在门口,“这位公子,不能进去,我家夫人在里面。”

那少年拿下遮雨的麻布,只是擡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壹眼,喜儿就觉着自己壹口气梗在喉咙口,心窝儿都快停了跳了。

他看起来年不过弱冠,乌墨壹样的黑发被雨儒湿,湿答答地黏在额上,精致的容颜用秀美绝伦来描述也绝不过份,最勾人的莫过於他那对狭长的美目,虽然年岁还尚小,但只是这壹看壹瞥,却几乎叫人腿软得站立不能。

少年微微壹笑,眯起眼睛对着喜儿楚楚可怜地道,“小姐姐,洛云没有带伞,被雨淋得好冷,行行好,让我进寺去躲壹躲雨可好?”

喜儿傻傻地点头,忽然又想起来这样肯定会被苏婉责罚,手捂着胸口却说不出话来,只会结结巴巴地重复,“你...哎...不...”

自称洛云的少年笑得更是甜美,似乎有心逗她,“小姐姐,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嘛?嗯?”

苏婉在门内听到动静,心下奇怪,轻咳两声问道,“喜儿,外面怎麽了?”

喜儿连忙进去,走到苏婉身边,满脸犹豫,“夫人,外面......”,手刚朝後壹指,顿时吓了壹大跳,“哎,你,你怎麽就进来了。”

洛云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身体冻得微微颤抖,却还礼数周到地对着苏婉壹作揖,“夫人,在下洛云,外面雨下太大,万不得已只能进来躲雨,多有唐突,还请夫人见谅。”

喜儿连忙补充道,“夫人,我拦过这位公子,但是没有拦住。”

苏婉示意她闭嘴,“喜儿,你别说了。这青莲寺又不是我壹个人的地方,别人进来避避雨也是人之常情。”

话罢,却看也不看那洛云,兀自垂头,那衣袖下的手却紧攥成拳,更在不自觉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