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许多因因果果、轮轮回回怎地也结束不了的事情,看潮起与潮落、日出与日落。

最美好的与不可能的现象被牵拖作为一种证明与誓言,比方说海枯石烂、天涯海角之类之类,其实本来一切都无心,最後却沦为廉价笔买卖商品还要不值钱。

多少人总该尝过爱情这一区块的口味,或甜或苦、或喜或悲,也许无法全然了解,却是无论浅浅一舔或深深一咬,多半都能对爱情一知半解个四、五分。

或许故事要这样开头,总是有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或者男人、一个偷心欺瞒、十恶不赦的女人或是男人作为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而他们之间所经历过的日子,或者说被欺骗与欺骗的时间,就成了故事的份量。

「但我还爱他。」肖雨最後传送讯息之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躺平在床上连枕头都没有,像是死人一般她闭着眼睛,唯一与死人有差别的大概是从她眼角边沉沉流出的眼泪。

总是想不出前因後果为什麽就是她。

不过几个小时前她才与好友子真讨论过他俩的未来与之间的过程,怎麽不过八个小时一切就风云变色?

她以为这次一定成功了可为什麽这次又是走上这种结果,到底是自己做错了还是爱的不对,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与陈乞的过程之中有没有那瞬间的错误,而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回到那个瞬间让她挽救。

翻过身她紧紧抱着那条发皱的衬衫,於是泪水换个角度又缓缓流进那件衬衫,湿了一大块斑驳,而那形状在肖雨眼中歪歪曲曲就跟她与陈乞的感情一样,又碎又不全。

第一次与陈乞在一起像是个不可思议的童话,并非陈乞又帅又不可高攀,相反的陈乞配在肖雨身边活脱像是综艺节目的搞笑整人单元,肖雨貌美活泼又可爱,到哪都人见人爱,也是众多人马相争互竞。

而肖雨的眼光、条件列的比谁都要严格,要高要帅要体贴要温柔要善良要懂心,以正常人来看若真的有下列条件全部当作关键字的话大概是查无此下列关键吧。

将手交给那个人时肖雨想的是些情情爱爱编织出来的未来,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也许中间会吵架会生气会掉眼泪,或许吧谁知道呢。

当时的肖雨想的就是这些,她相信一起爱着的两个人可以破坏所有破坏他们的一切,纵然没有刀枪的威力,但依旧是股深不可测的力量。

没有料想到的是有时候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料想不到的,比方说台风灾害又比方说那瞬间自己会被深深一击。

「其实我不爱你,只是因为你很多人追我才追的。」在夜里陈乞在对边的话筒深深吸进一口菸,在这之前的肖雨无论多麽不喜欢那菸味窜入自己的舌头却在这时候又有着深深的眷恋。

「说完了吗?我要睡了。」肖雨说。

还不到一个月与陈乞这段自以为与命运牵牵绊绊的爱情画下句点,只有两句对话作为这段感情的诀别,还不够伤心但也够划上一道冒出一粒粒鲜红剔透的血珠。

或许是感情不到那深深刻刻,这伤来的措手不及但也走的很快,哭过笑过之後肖雨也就恢复正常的作息,就是心里还有点沉甸甸。

过後那段尴尬时期,事发於与陈乞的共同朋友太多,全然无法完整的切除乾净,当过了那段尴尬时期後简讯与电话也开始联络。

开始不过是静静两个字的简讯:早安,最後却衍生出段落段落的中文字,一大片的都有覆盖住肖雨的心情,一字或一句讲得若有似无。

陈乞说他错了,当下的他太年轻太不懂事太爱自由也太爱面子,将所有所有关於错的、坏的全揽在他身上,他说他爱着肖雨,当离开之後。

「你知道吗?离开你之後我才知道我错在哪里,无论是否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永远等待你。」肖雨在恍惚的不知道是梦底还是现实中看完了这封简讯,然後便做了个梦。

梦里陈乞依旧是陈乞,长的不讨人喜欢的陈乞,却深深像棵榕树似扎根的在她心底,盘盘交错的根与根、节与节,藉着他的叶脉得以呼吸着。

她梦见他依旧是Dunhill一毫克香菸,菸味厚重的像是压在她心头上的牵挂,久久早已经散去的弥漫菸云却还留着丝丝的味道。

在陈乞的身边甚麽都没有,不是间房子关着他们也没有任何空间让他们存在,在梦中只看的见陈乞,平稳安静的用左手夹着香菸右手打着简讯,而肖雨就站在离他似远似近的身边,肖雨想往前走,只需要几步左脚与右脚的移动就可以到他身边。

不是像现在这般尴尬的神情接受陈乞送来的热可可与糖果;不是接送完之後只剩下谢谢与再见可以对谈。

想再靠近,用温柔的眼神敞怀拥抱陈乞;在接送後可以在那巷子口交换不舍的无语。

再靠近再靠近,左手的那菸雾缭绕住了陈乞的身影,再走再走再也看不见了。

睁开眼,原来是梦,狠狠地肖雨被吓出黏腻咸重的泪水。

第二次再牵起陈乞的手,像第一次的时候一样,中指内侧粗糙长有厚茧,却包覆的住肖雨小小如花般娇嫩的手掌。

在手心里用手指玩闹打架、在舌与舌之间交缠,总算就是这个安稳的体温得以再让肖雨安稳的沉眠。

他们在一起,肖雨用文字用微笑用图画记录他们的感情故事,这是第二次,人生有多少个第二次可以这样,可以给错过的彼此再一次的机会。

五月天在第八张作品标上《第二人生》,有多少人可以多在乎多珍惜第二次的机会,於是在反覆听着这张专辑看着歌词,在渐渐睡意浓烈时肖雨想着。

「我爱你。」在梦里面肖雨牵着陈乞的手说。

还是个表情看不清楚的梦境,不过没关系,温暖是真实的,肖雨想。

然後发生了亲密的关系,第一次肖雨痛的皱着表情,一点欢愉的感觉都没有,不过是因为爱,忍忍过去也没有关系,她心里想,因为爱因为相信,用柔软包覆住疼痛的侵略。

如果这就是爱,用温柔坚强起来。

「我爱你。」肖雨说,环着陈乞的颈肩,闭上眼睛忍耐着疼痛。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一个季节,还有什麽可以过去,忍着已经忍不下去的眼泪她看着网站上每一部诉说失恋的音乐录影带,以往觉得《煎熬》太过矫情,却才知道真的什麽都失去的时候的放逐自己是怎麽一回事,失控大叫大哭,里面的女主角让自己置身在脏乱的房间里面。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第一次肖雨想问为什麽,为什麽陈乞为什麽要这样对她。

下午才与子真讨论过他们在一起的努力与辛甜,为什麽聚餐过後回到家却接到陈乞的电话,依旧是那声音沉沉的在话筒里传出。

「我们分手吧,之前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她躺在床上反覆翻看简讯,有舍不得删去的我爱你,意义非凡的过後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简讯,还有好多好多,怎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发送最後一封简讯给好友後,沉沉的虽然身体还没死,但好像好像她已经快要死掉了,不是被刀刀刺死也不是窒息而死,肖雨觉得是被渴死,渴望着最後是渴死。

再落泪了,肖雨曾经觉得与陈乞在一起眼泪多了不只一公升,曾经在夜市里吃串烧、在游乐园里拿气球、在夜空下面互相说我爱你,现在想起来都算是给自己的虐待。

在一起不过是简单的事情只要彼此都有那个在一起就好快乐的心情罢了,只是为什麽当不再一起的时候痛苦却比快乐要多几个次方,除不尽的还是那些,牵牵拖拖着那些小数点。

总算真的知道真的失去的痛苦,痛在心里在身体上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身体上还记忆着陈乞留在身上的齿印,斑斑红色的像是皮肤溃烂,溃烂在记忆里面,生出一只只蠕动的虫咬着自己。

「就算是在最痛的时候还是可以笑得出来啊。」听着最好笑的笑话的时候肖雨沉着表情说,恍然大悟其实这已经是痛到最委曲求全的时候。

还不想笑却被勉强牵动嘴角笑出最迁就的笑容;还不想哭却被安慰的时候流出最不值得的眼泪,这就是爱到最卑微的时候。

脸书上还留着陈乞的帐号、电话里就算删除了却还记得的号码,都是因为被爱着也都是因为已经不被爱。

多少朋友诉说他的不对他的伤害他的欺骗引不了半点肖雨生恨。

「但我还爱他。」肖雨说。

堵住了多少人的嘴。

就算听到了陈乞的兄弟拿给肖雨听的录音档,在在都说明他不过是个会把女朋友批评的一文不值把床上的事情拿出来炫耀的杂种,听完肖雨也不过一句:「我还爱他。」

多少伤痛抵不过一句:「我还爱他。」

「早就受不了她的个性了,身材也不好就连表演也都不会。」杂音里听得出陈乞呼出一口菸,想像的到那菸又围绕着他的模样。

听着听着还是一句沉沉重重的「我还爱他」。

一个月到底可不可以让一个人改变一个人成长一个人看清,是否时间的长短总是让在时间内的人毫无知觉。

一个半月过去了,时间像是什麽都没有流动般的陈乞又再回来,电话没有改过还是同样一个号码,也还不是梦因为痛着所以清醒着。

「你好吗?」三个字的简讯,不知道是不是、还是不是真的、真心的想知道过得好不好。

好像半点挣扎都还没有就飞奔过去了,揪着陈乞的衣服哭着然後又笑着,哭啼啼的好像陈乞不过是去忙似的现在回头接回自己。

笑了,被与陈乞标记在许多地方,夜市或是餐厅,前些日子像是一场梦魇,压着自己让自己透不过气,现在又被陈乞掀起那块垄罩自己的悲剧,又得以呼吸一口口如中毒似的菸味。

深深在自己体内,无论是否有人说她爱的惨烈到如此不爱自己,但就是因为「我还爱他」。

最最卑微的爱就是已经不在意自己爱的人是不是真的还爱自己,只要他还愿意、还愿意施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就好,最最卑微如此到下贱的爱。

夜真的深了,挂上陈乞的电话,他说他与几个好兄弟去唱歌准备要回家了,还想着挂上电话前的一句「我爱你」,肖雨也挂着笑容真的总算可以好好地睡着。

几个夜晚里无数穿插着血腥与背叛、欺骗与嘲笑的梦写实的让她惊恐,多少个夜里失眠又再多少个夜里想起,梦见他带着妖娆貌美的性感女人嘲笑着她,醒来都还是梦。

好险是梦。

同样一个无梦的夜里,为他而设的清脆的铃声响起,眯着眼睛定眼一看是半夜的两点多,确定是他的电话後接起,「喂?请问是陈乞先生的家属吗?这里是台中市东区旱溪路口,陈乞先生与身边一名女性共骑机车肇事,目前送至邻近医院急救。」

最後与陈乞通话的电话号码是肖雨的,第一时间通话的就是肖雨。

陈乞载着一名穿着清凉的辣妹,因为在酒驾所以想逃避临检所以加速逃逸,在经过路口时没有减速於是被右方休旅车撞上,撞飞的同时也被左方来车辗过身体,当场不治的是後方的清凉辣妹,而陈乞在送往医院的时後送医不治。

算是结束了吗?肖雨想着,拿着那张讣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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