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珩羽百口莫辩的被一名身穿蓝衣,腰别长笔的老道人收入了一个火炉内。幸亏这炉火不是三昧真火,而她学得了御火诀,在炉内倒是不甚难受。

在炉内的另一侧,有一个毛茸茸的不明动物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叶珩羽走过去,刚蹲下去看那动物,岂料它像是无意,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了脑袋,毫无精神的睇着她。

她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那是一头白色的狼,它只看着她,并不打算开口。

“看起来是无害的样子啊,那个人怎么把一只动物也抓进来了。”

叶珩羽伸手想摸它一下,岂料它突然出声反问:“你看起来也是无害的,怎么被抓进来了?”

叶珩羽拍着胸口压惊,连呼几口粗气。从被老道人抓住到遇到这只狼,她受了不少的吓。“会说话的,你是精,还是妖?”

白狼又反问她,“那你呢,你是精还是妖?”

叶珩羽学着狼的模样,把身子靠到炉边,发现离远了火炉心,御火诀第二层就能护身了。“我是精啊。”

“你被这注了法力的火烤也不现原形,法力很高深吗?”

“我学了御火诀,除了三昧真火,其他的一切仙火都近不了我身。如果我能练成第九层,连三昧真火都不怕的,可惜我师傅那么厉害才练到了第七层。”

白狼本来以为是个法力高深的精碰巧被抓了进来,两人合力的话是可以逃出的,但是听到她前半段的话,心都凉了。本以为逃出无望了,又被她后面的话抓住希望。“”

“你还有个厉害的师傅,那你怎么会被那个老道抓进来的?你师傅会来救你的吧?”

看着白狼那双好不容易燃起了光芒的眼睛,她细弱的说:“我师傅病倒了,我是出来找解药才被抓进来的。没人会来救我的,我怕我出不去,师傅会永远醒不来了。”

白狼一听她前半段话,心底又冷了,但是一听她后半段,心底燃起了雀跃的火焰,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唉,我何尝不是。我本是昆仑山修炼了千年的狼精,不甘于修仙的寂寞才偷跑下山。结果才到了雪山下,就真气消散尽,如何都回不去了。我躺在路边,本想就此了结了,在奈何桥好好反省时,却被一个来雪山采药年轻男子所救。法力全无的我本想等死了,可是恩人的大恩不能不报。我们长途跋涉走出雪山,出了沙漠。渐渐的……发生了一些情愫。应该是说,我对他有了别样的感情,但是他却不知道我能化成人形。他把我带回了家里,他家里吃喝短缺,而他的母亲病入膏肓了,这个孝子才冒险上山采药。在沙漠相处的日子久了,他知道我是个懂人性的精,不需供应吃穿。便把我放在了家里,替他看顾老母亲。我看他的母亲实在是身体虚弱,而我出了昆仑,就好无法力,只得四处给他偷鸡。可惜每次都会把我偷来的鸡送还给人家,也不管人家的责怪。最后,我干脆偷鸡时,把鸡咬死。偷鸡还得咬死是需要时间的,结果,我就被路过的老道抓了。关到现在,我现在没什么希望了。心里总是想着他。如果我能回去人间,我一定不会再偷鸡了。不是,如果能回去,我会告诉他这个秘密,他不接受的话,我会好好回去昆仑,再也不出来人间了。”

叶珩羽和狼精一谈如故,同是相见恨晚的缘故。

“珏绯大神给我取名做舒洁,可是他不知我的名儿,另给我取了个小白的名字。”舒洁和叶珩羽的人间知识相差无几,典型的文盲。

叶珩羽很开心的说道:“我想你那个恩人也是很重视你的,因为我师傅就是叫我小羽的。”

舒洁被她一说,也很快活,不过这种快活持续不了多久,她又说道:“如果一辈子关在这里,那我们怎么办啊?”

“小白,你有千年的修为,如果你能恢复法力的话,有把握能冲出火炉吗?”

舒洁点头又丧气。“这个是勿容置疑的,凡人要是修道了一千年,早就白骨成灰了。我肯定这老道在我之下,甚至比不上我一半。不过恢复法力的想法很渺茫。”

“我授你御火诀,你若资质好的话,几天可成一层。且你修为这么高,一层够你护身了。”

舒洁没想到真的是浴火重生了,有了凤凰涅盘的错觉。“如果我们真的逃出去的话,我会去救你师傅的。”

叶珩羽浑身斗志燃烧起,“我们一起逃出去。”

可惜舒洁才修炼了两天的御火诀,还不够护体所用时,两人便被老道从火炉拉出。却不是释放出,在灵符压制了两人的灵力,老道把一人一狼放置了一个牢笼处,拉到了大街上游众。

舒洁无奈的和她耳语,“这老道极是爱面门,在松明等好几个城镇,拉我出去游众多次了。”

叶珩羽说:“没事,你继续修炼。我告诉你我师傅的住处,届时我拼注法力,去解你的灵符,你一定要回去救我师傅。”

蓝衣老道把他们拉到一处镇民用来祭祀的广场,指着她们振振有词的道:“贫道乃上清门执笔长老,道号怀言子。牢笼里一只是松明城的狼精,还有一只是恩来城的花精。她们虽未成妖,却是有心害人。此时已将二精收下,各位城民大可放心。贫道会在恩来逗留一段时间,住在落宾客栈内。若是有何邪祟之事,可来客栈寻我,不收分文……”

场下的人都认出了叶珩羽,议论纷纷。男人大多暗叹可惜,女人大多幸灾乐祸。难怪美得如此罕见,原来不过是一妖精所化的。

叶珩羽全然不理场内的一些叫骂,出声叫道:“等等,道长。你是上清门的执笔长老?”

袁博子瞥了她一眼,“这还有假?”

“你说你在落宾客栈留宿,可有发现我的师傅叶真雨?”

古怀言胡子一吹,严厉的瞪着她。“叶真雨怎会是你的师傅!”随即,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我师叔祖被吸了一身的血气,昏迷不醒,莫不是你这妖孽的作恶。这下更饶不得你!”

“你别冤枉人,落宾客栈的掌柜可以作证。还有,那个……”那个穿黑衣服的少年,叫什么名字呢,也可以帮她的。

“贫道这就拉你回客栈,看你如何狡辩!”

那掌柜出门迎接,一听叶珩羽是个精所化的,又是惊怕又是后悔,难怪那天石头的杯子都能碎裂。“真是可怕的妖精啊,幸亏真人出手相救,不然我这落宾客栈可就遭殃了。”

“她说她贫道师叔祖的徒弟,你可亲眼见有此事?”

古怀言可是德高望重,保客栈升平的贵人啊。掌柜想了下本想讨好古怀言,可是一想起那小小的手儿在掌心中融化成豆腐的触感,就不忍心了,只得老实说道:“只听花精喊师傅,未闻真人回应声。”

“掌柜,我每次出去为师傅找大夫时,你都是见着的。如果不是我的师傅,我怎么会这么费心!”

掌柜脖子一缩,退回去。“这我可不敢担保,谁知道你是不是乱叫的,反正我是没听过真人回应你。”

还没出事前,师傅会用障眼法替自己掩护容貌,可是自从出事后,她就忘了这一点。如今师傅卧病在床,怕是没有人会救她的了。

还是那样,全天下,只有师傅是真正为她好的。

舒洁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附在她耳边说:“再给我半天时间,我就能恢复功力。我们不用怕他们的,等救起了你师傅,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事情远不是两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古怀言为了替师叔祖报仇,一气之下又拉回了广场。

古怀言谨慎的在她天灵盖和太阳穴,命门三处再度封了灵符,预防她的破符而出。毕竟连全门修为最深厚的师叔祖都能害到,还不怕他的火炉,那身灵力肯定非比寻常。“各位城民,妖孽昨夜在暗巷里差点害了人被我抓住,不但如此,她还吸走上清门综坛长老的血气,如此作恶多端的妖孽,贫道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古怀言取出一叠灵符和铜钱,把铜钱围成人形,推入叶珩羽,让其跪在地上,面向众人,设了泄魂符阵。“既然你法力如此之高,我的仙火亦然奈你不何,不如试下这个魂散之法吧。任是你修为再高的精怪,只要法阵一完成,九天仙尊也救不活!”

叶珩羽总算明白了凡人的羞辱的情绪,激动的叫道:“你要怎么害我都行,就是不要推我跪下!我就算是在昆仑长大,也是懂得人间最基本的法则!我叶珩羽只跪师傅跪天跪地,绝不是跪你们!”拜师那天,叶真雨跟她说过这个跪的礼仪,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不知好歹的妖孽,由得你做主吗!”

“住嘴!我不是妖孽,我是昆仑仙山的精灵。你自己开的法眼也能看到,我一身并没妖气!你冤枉了我还害死我,若是师傅有醒来的那一天,我相信他不会原谅你的!”

古怀言不理她,手握长剑,驱动法阵。白狼的嚎叫声响彻了广场,人心皆悚。

——师傅,千一喜欢在你眼前盛开。

师傅,你没看到小羽为你的盛开,我就已经消失了。她嘴里念叨:“将我的修为打去,剩下原形也好,至少也能留在师傅身边。可是我若是连魂魄都打散了的话,就得从新入轮回了。下一世,我会不记得师傅。师傅还是像以前那样,寻觅我几百年或是几千上万年。他没有了我的魂魄,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我了。也许,我们永世永生都见不得面……那样的话,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师傅……”

随着铜钱的破碎之声一遍遍响,叶珩羽感觉自己体内充盈的真气渐渐消失。更可怕的是,御火诀的离去让她饱受热涨之苦,疼痛不堪言。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跟她说话:“跟我走,只要你说一声,我会立即带你离去。”

她摇头,“师傅还在客栈受苦呢,我不会走的。”

那声音阴冷了。“你宁愿死也不肯跟我走,如此固执?”

“我却是不懂你,带我走做什么。不论好坏,我一生只有师傅一个人待过我,我又如何固执了……”

她没想过,他会出现的,可惜是在她闭上了眼睛,现出了原型的那一刻。

法阵转眼如风飞湮灭,众人不知所云时。一名银光护身,黑衣凌然的年轻男子在上方降落。

围观的众人惊愕不休,这到底是仙还是妖?

古怀言的三百年修为,总是不会断然错的,那一身逼人的仙气,尊贵的气质,是神祗无误。

他怔然的俯首参拜,“上清门第二十代弟子怀言子见过仙家。”

黑衣男子并没有理会他,有没有看在场任何的一个人。光环夺目的银冠高高束起的一头青丝随着他的走动而朝天晃动,正如他的本人一样,立于万民中指天独傲。

漠然严肃的声音震荡在四周,回响在整个恩来城。“她品行不端,所幸未害下人命。本座带她回去,收入门内,好好管教。”

一道银色光环包裹住了叶珩羽的原身,落在了他的掌心。

从天而降的仙神竟然说收了这个精怪,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可是古怀言有说不出的憋屈。询问仙人是何方神圣,对方不予理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瞬间消失在天地之间,带走一片银光粼耀。

那师叔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