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我跪坐在镜台前,玛瑙在身後伺候着我,梳了个堕马髻。堕马髻顾名思义,就像是人要从马上堕下来一般的偏向一侧,似堕非堕。是这个朝代里最流行的一种发髻。

“夫人,您越来越美了。”跪坐在旁边的翡翠惊叹道。

我睨了她一眼,笑骂道,“净会瞎说。”

翡翠撅起嘴,向镜子努了努,道,“喏,不信夫人自己看呗。”

“呵。”我乐呵一笑,不由朝镜子中仔细一看,只见镜面上照出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两分媚、两分纯、两分娇、两分贵、两分嫩的娇娇女娃儿。

哟~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是何人?我一时愣着,眨眼,眨眨眼,再眨眼。镜子的女娃也跟着眨眼。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游戏里木槿的脸,也就是我现在的脸。不过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和我一个月前见的又是不一样,一个月前木槿的这张脸是清纯的小脸,如今却变得又媚又娇,很是勾人。以前听人说,成亲前的女子只能叫女孩,成亲後的女子才能叫女人。经历过男人滋润的女人比没经过男人的女孩大不相同,她多了份娇媚,多了份水嫩,像是一个沾了水的水蜜桃一样,娇嫩可口,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难怪书里会有这麽的描写,说“女人是花,男人是水。”花有了水的浇灌才能越开越美丽。

我的脸儿又烫又热,其实翡翠形容的不正确,这不叫越来越美,这叫越来越媚。

这时琥珀端来脸盆,翡翠拧干了白布,摊开,递给了我。我接过敷在脸上,洗了脸後递回给翡翠,就让她们退下。我则跪坐在绣花架前,抽了一条绿色的线穿了针,一面一针一针的绣起昨儿未完成的绿叶来,一面等傅雁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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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早膳,傅雁竹如往日一般出去散步,我则带着珍珠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只是自从被傅雁竹像个囚犯似的从叶家带回侯府,我在给太夫人请安後不急着回竹院,借着跟太夫人学刺绣,在太夫人这里直磨蹭到酉时时分才慢吞吞的踩着木屐吧嗒吧嗒是回了竹院。当看到傅雁竹冷着一张脸瞪着我时,我只垂着头,态度恭顺的如同往日一样;当傅雁竹冷冷的用话来刺我的时候,我也不生气了,只把他的话当做是耳边的风。

“太夫人,侯爷来了。”屋外的一个婆子高声喊道。

傅雁竹这个时候怎麽来了?我心下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低垂着头,一针一针的绣着梅树的花瓣。

一阵吧嗒吧嗒的木屐声後,傅雁竹温润中略带点冷的嗓音响起,“孙儿给祖母请安。”

“雁儿过来坐。”太夫人高兴的招手。

傅雁竹吧嗒吧嗒的走了过去,坐在太夫人旁边。

太夫人仔细地上下端详了傅雁竹一遍,笑道,“雁儿近一个月来气色越来越好了,还是槿丫头会照顾人。”

听了这话,我只把头垂的更低,做出一副很是害羞的样子。

傅雁竹在屋里坐了没多久,说“有事要理”后便站起身去。可他站起身後并不急着离去,我好奇的抬眼,只见他正盯着我竹圈里的梅花看。我又低下头去,当是不知道他的意思。

“槿丫头,送送雁儿。”

听了这话,连忙抬眼看太夫人,见太夫人的眼眸中藏着一丝明白。我诧异,太夫人明明知道傅雁竹的意思是要我陪同他一起回去的,可太夫人装不明白傅雁竹的意思,只是要我送送傅雁竹。

“是。”我随即压下了惊讶,把绣花用的竹圈放在一旁,从榻上站起身来。傅雁竹拧着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可他却什麽也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到了檐下,我弯腰一礼,转身毫不留恋的回屋去,转身要进东梢间时,眼角余光一扫,穿透竹帘,只见傅雁竹正立在檐下,双眸清冷地望向我。

我心下一惊,逃也似的进了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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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回临窗的榻上,拿起竹圈,继续绣花。

“槿丫头,你和雁儿是不是吵架了。”

“呃?”我瞪圆了眼睛,故作听不懂。

太夫人抬了抬手,立在一旁的姚嬷嬷像能读太夫人的心似的,立马上前,蹲着身子,脱去了太夫人的鞋子,太夫人抬脚上榻,眯着眼睛,靠着榻壁坐着。姚嬷嬷再挥挥手,带着一屋子的丫头出去了。

看太夫人这架势是要与我长谈喽。

“我给祖母捏捏腿吧。”我放下手中的绣花圈,脱了木屐,跪坐在太夫人身旁,给她捏腿。

“槿丫头,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太夫人本来是叫我槿儿的,可自从那天被傅雁竹从叶家接回侯府後,就改了称呼。别以为一个称呼不重要,其实关乎着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这槿丫头的亲昵程度比槿儿高出了一大截。可我就不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女人不是要看男人的脸色过活吗?那傅雁竹派人押我回府,明明是给我没脸,为什麽太夫人反而越对我亲昵了起来?这究竟是什麽道理?

“没有。”我轻轻地摇头,随後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太夫人一眼。

可这一眼看的实在是不高明,正好撞上了太夫人的眼里。太夫人拉了我的手,裹进她的手掌心里轻轻的拍了拍,叹道,“你这孩子,怎麽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小模样儿。看着怪让人心痛的。”

我任太夫人拉住自己的手,垂着眼,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可就是不肯多说一句话。

太夫人轻叹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突然变得神秘了起来,“槿丫头,雁儿的屋子里没有一个大丫鬟服侍,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呃?”我眨眨眼,我一直以为是傅雁竹为了折腾我,故意把他身边的给调走的,难道不是?这其实另有内情?像傅雁竹这样身份的男人没有陪房就已经够奇怪了,身边要是没有一个丫鬟服侍那简直是不正常了。

太夫人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麽,她笑笑,道,“ 也不知道为了什麽,雁儿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身边有女人靠近。”

我瞪大了眼睛,呆呆的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太夫人再接再厉道,“槿丫头,你可知道为什麽你一嫁到侯府里,我与你婆婆就待你特别好?”

我抬眼认真地瞅着太夫人,摇了摇头。

太夫人呵呵笑起,道,“你们刚成亲的那晚上,我还很担心,可我看到了那条落红都化开了的毯子时,高高搁着的心就是落下了。”

听了这话,我的脸颊轰然发烫,落红都化开了,为什麽落红会化开,做为过来人的太夫人最是明白不过的,我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正因为我们都明白,所以听太夫人这麽说,我才恨不得立马找条地缝装进去。不过这般的解释倒也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太夫人、大夫人一直以来都是看在傅雁竹对我“好”的份上才待我好的。难怪我总觉得太夫人和大夫人对我的好来的太快。毕竟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就对人好的人。

太夫人抿嘴一笑,打趣道,“你道他急巴巴的把你从叶家叫回来是为了什麽?还不是一日不见你这媳妇儿就心里想的慌。”太夫人笑笑,点到为止,再度拍拍我那只还被她抓在手掌心里的手儿,道,“雁儿是个极好的孩子,你啊千万别被他冷冰冰的脸给吓着了。知道吗?”

我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敢相信,真是的,事实真象怎麽是这个样子的?愣了又愣,我有点兴奋有点喜悦,脑袋有点懵有点晕,这麽说来傅雁竹瞧上我了?转眸见太夫人期待的眼神,这才使劲的点了点头。

太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傅雁竹好福气,有一个这麽关心他的祖母。

不过,“瞧上”和“爱上”是两个不同的定义,“瞧上了”的层次还太低,永远没有“爱上了”这麽刺心。

☆☆

整个上午我都是呆呆的,觉得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我从没有想过我这麽快就让傅雁竹瞧上眼了。……这麽说来,傅雁竹那天抬脚踢人只是本能的反应?

太夫人轻笑地摇摇头,道,“槿丫头。别心不在焉了,想回竹院就去吧。”

我愣愣抬头,“啊?可我的花样还没有绣完呢。”

“回去吧,这两天该学的你都学了,两面绣就是这麽绣的。你拿回去绣也一样。”

“嗯。”我装含羞的点点头,拿着绣圈下了榻,给太夫人曲膝行礼後,就往外走去。

回竹院的路上,我边走边想,该如何和傅雁竹好好相处。毕竟他是“木槿”的夫君,和他的关系处好了,对今後的通关是很有利的,因为要让傅画沂和沈如净、沈如冶两兄弟注意到我,我就必须吸引住他们眼球,这其实跟谢之章的闺女用“神人托梦”引起沈如冶注意进而让沈如冶娶了她是异曲同工的。不同的是她是借神人的影响力,而我要借的则是傅雁竹的影响力。

人类是很有好奇心的一群动物,只要傅雁竹能够“爱”上了我,就铁定会引发他们的好奇。他们最起码会好奇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女人居然能把傅雁竹给迷的昏头转向吧?只要他们对我产生了好奇,那麽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关注我,而世间的一切情事都是从被关注与关注之间产生……

所以,让傅雁竹爱上我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夫人小心!”跟在身後的珍珠抓住了我往前倒的身子。

“啊!”我轻叫一声,低头一看,才知晓刚若没有珍珠拉住我,我就该滚下石阶去了。

“夫人,您今儿怎麽心不在焉的?”

我摇摇头,道,“刚想着绣双面绣的细节,一时不注意。”

我抬头看看天,随後轻吁了一口闷气。其实我也不想如此耍心机的,但是去却必须这麽耍弄心机。在我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若真能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就算使再多的阴谋手段,只要不害到人,我都是能够使得出来。──这一箭三雕的事情,我是非做不可的。

只不过要让傅雁竹这个歹毒的男人“爱上”我,谈何容易呀。瞬间我垂着肩膀,颓废地往石阶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