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您播报一则意外新闻,今天凌晨,忠孝东路接近达大直路口,发生一起小客车自撞意外,从路口监视器的画面看来,小客车不明原因擦撞路边的电线杆後,几秒钟後就起火燃烧,车内只有驾驶一人,已经证实是近东集团总经理蒋鑫,警消到场後连忙扑灭火势,但蒋鑫紧急送医後,仍然伤重不治......】

电话响起,是隐藏号码。

他毫无犹豫按下通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酬劳已经放在老地方。】

【嗯!】他习以为常。

【最底下有照片和资料。】

【嗯!】

通常到这边,对方就会收线,但今天对方宁愿沉默,也还保持着通话状态。

他心里有底,直接问:【要问什麽?】

对方开口,语气充满质问:【那女的怎麽回事?】

【床伴!】

【你对邻居特别偏好是不是?】苍老的声音带了不屑,【别忘了上次那个是来杀你的。】

【她死了,而我还在。】

他实在不想多费唇舌,甚至想直接结束通话,但他只敢想却不敢付诸行动,因为他知道这种情绪性的行为,只会让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扯开嘴角自嘲一笑,没想到职业杀手也怕死。

【反正,你好自为之。】对方倒也没继续追问,直接收了线。

这时候,门铃声响起。

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对面那女人,搬来这边七年,只有她会不怕死的来按他这边的电铃,这让他开始考虑要把门铃拆掉。

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他走向阳台,拿了根菸叼在嘴边。

门铃声停了,但很快的,那个叫苹果还水果的女人出现在他对面的阳台上。

【金先生,原来你在这边啊!!】

平果有点喘,她顺了口气,继续说:【你有看新闻吗?】

金力远吸了口菸,抬头往天空缓缓呼出。

【那个....蒋鑫.....是昨天那个蒋爷吗?】

【你觉得是吗?】他难得地往前走,靠在离对面阳台最近的墙边。

【我觉得是啊!】平果频频点头,【我认人很厉害的,过目不忘。】

【那就是吧!】

平果有些傻眼,她还以为金力远和蒋鑫认识,至少会出现一点哀戚的神色,但现在看来,蒋鑫的死讯对他来说就像明天会下雨一样平常。

她迟疑的开口:【你们.....不是认识吗?】

【我跟你还上过床,但如果你下一秒就死在我面前,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人而已。】

这一句话说得无关紧要,不痛不痒,平果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她傻愣着,看着对面的金力远。

【怎麽 ?】金力远捻熄剩下的半只菸,【还有要说的?】

【没...没了!】

金力远没再理会她,直接转身进屋内,还拉上了在晚上很少拉起的落地窗帘。

果然下午的和善都是骗人的!平果努力压下胸口那股闷气,也转身回到厨房里头。

由於早上金力远捏住她下颚的力道完全没在开玩笑,所以下午她被抓了个现行时,还以为自己的脸真的不保了,幸好金力远在张伯伯面前,没有显露出那股变态的狠劲。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过来。】

平果看着张伯伯笑容满面的脸,觉得自己以後可能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慢吞吞地走到金力远面前,举起手,结巴道:【金..金先生~好..好巧~】

【要去哪?】金力远居然不是追究探他隐私的事情!!

平果赶紧摆出讨好的笑脸,【要去喝咖啡,金先生要一起吗?】

【你觉得你待会还有命可以喝吗?】金力远压低声音,是只有平果听得见的音量。

金力远伸出大掌覆在平果的後脑勺,从张伯伯的角度看起来,就像金力远正温柔抚摸着平果的长发。

他回到中庭继续浇花,经过两人身边时,充满慈爱的补了一句:【平小姐要好好把握啊。】

平果对张伯伯露出一个特别甜美的【苦笑】。

张伯伯走远後,金力远覆在平果後脑的手用力一收,【你觉得我很神秘吗?】

平果没有察觉危险逼近,充满期待的点头。

【我还以为我们的交流仅止於床上。】

冷淡的语调配合无情的字眼,还加码金力远的日常--面无表情。

虽说这话其实说的也没错,但真话刺耳,平果听了,原本的笑容变得有一点点僵。

【是.....】平果垂下眼眸,觉得自己突然间无话可说了。

或许是自己的表情太可怜,又或者是金力远觉得自己话说得太过头,总之不知道为什麽,金力远突然将自己拉近他,又说了在酒店的那句话。

【我的事情,你知道没好处。】

平果原本有些受伤的情绪,在听见这句话之後突然又高昂了起来。

【所以,金先生是......为我着想?】

金力远放开她,熟悉的不耐烦又爬上了他的眉间。

【随你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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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周,平果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过上养老的生活。

每天早上九点起床,十一点就寝,中间清醒的时间就煮煮咖啡,做做菜。

但是煮好的咖啡只有她一个人喝,做好的料理也只有一个人吃,金力远这一周不在家,让她想分享也找不到人。

不过就算金力远在,也不见会赏脸吃那些东西就是了。

瘫在沙发上,平果拿起金力远给她的手机,在今晚重复看了第五次。

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也对,金力远说过,如果不接,他就会直接出现,哪还让她有机会去发现有未接来电。

把手机丢到一边,平果拿起搁在桌上没吃完的零食,塞了一把到嘴巴里。

【当---当当--当---】

才刚被丢在另一头的手机响了,平果满嘴零食,都还来不急吞下,赶紧将那支高贵的手机捞过来。

【喂......咳.....咳】她会噎死,赶紧将嘴巴的东西全部吐到垃圾桶,她又朝电话喊:【喂?】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喘息,金力远的声音响起:【把你...把你....阳台的门...打开...】

因为从没听过金力远这麽虚弱的声音,所以平果有点怔住,【金先生,你怎麽了?】

她边说边走到厨房,外面的阳台似乎有人影。

平果走向前,发现金力远站在外头,左手摀着腰间,而右手垂在腿边,手上似乎握着东西。

她打开门,才刚要开口,金力远就抬起右手摀住她的嘴巴,然後把她推进厨房里。

一股潮湿的铁锈味扑鼻而来,平果觉得自己的嘴巴似乎有水,但黏腻的触感让她有些作呕,而且有个冰冷又坚硬的东西一直抵住她的脸颊。

平果凭着印象将手摸向墙边,直接开灯。

只见金力远的白衬衫上,以腰部为中心,渗出红得令人发怵的大片血迹,而摀住她嘴巴的右手,已经红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至於抵住她脸颊的那个冰冷的物体,是一把手枪的枪把。

【金.....金先生......】金力远进屋後,摀住平果的右手放松力道,才让她得以开口。

她觉得有点晕,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形的平果,霎时间有些慌张,脑中也一片空白,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她面前,还带着枪?!他看起来像快挂了,她该怎麽办?喔!对,叫救护车!送医院!

她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金力远握住她的手腕,气若游丝的说:【我现在跟你说一个号码,你打过去。】

【然...然後呢?】平果力气太小,扶不住金力远逐渐倒下的高大身躯,【金先生,你要去医院,不然很危险.....】

【我不能去医院......0988......快点....打...】金力远念出了一串手机号码,平果跪在他的身边,手止不住发抖地按下数字键。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男声,带着闲散:【又哪里被砍了?】

【喂...喂.....金力远......金力远.....】平果突然觉得有一股情绪梗在喉咙,她才晓得自己有多紧张。

【你谁?】电话里的男人收起闲适的态度,严肃的问,【金力远怎麽了?】

【他.....好像.......】平果又看了一眼像是浑身从血池拉出来的金力远,此刻的他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他好像快死掉了.........】平果不由自主哭了出来,不知道该怎麽办,她觉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力远在自己面前死去,却什麽忙也帮不上。

【把你那边的地点传给我,】男声停顿了一下,【还有,尽量跟他说话,别让他沉睡。】

【好......】

平果六神无主,只能相信手机里的这个男人,传了家中住址给对方後,她开始依照男人说的,轻拍金力远没受伤的地方,希望他可以睁眼。

【金先生.....金先生.....】

金力远的脸色发白,生命徵象看起来相当微弱,眼睛仍旧紧闭。

平果不放弃,终於在叫了几分钟後,金力远困难的睁开了眼。

【....吵死了......】几不可闻的气音,平果要非常贴近才听得清楚。

【我一定要吵你啊!才领了一个月薪水,金主就挂点,这工作也太没保障了。】

平果语气故作轻松,还特地扯出一个微笑,但是满是担忧的双眼却还是止不住的一直流泪。

【哭什麽.....】金力远左肩稍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但因为扯动了腰间的伤口,所以又无力地放下。

【哭我快失业了啊!】平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告诉自己哭屁啊!但越是这样,眼泪就掉的越凶。

【所以,金先生我拜托你,千万千万....】她嗓音带着哭腔,一脸真诚,【不要死好吗?】

平果的泪,滴在金力远的唇边,他觉得这女人是傻瓜,为了一个用钱包养她的男人哭。

【我尽量......】他其实觉得很累,也想就这样直接睡过去别再醒来,但是这女人的眼泪一直不停地掉,让他不自觉地做出可能会让这女人开心一点的回答。

【嗯!】平果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又查看了一下金力远的伤势。

除了腰部的伤口,他的右上臂也在冒血,难怪刚刚摀住自己嘴巴的手会那麽黏腻,金力远压根就是满手血,平果无能为力,也不敢动他,只能抱膝坐在金力远的身边,心里期望那个男人可以快点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就像度日如年,终於,电铃声响起,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平果赶紧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一个提着金属制手提箱的男人站在门外,旁边还跟着一个像是学生般,长相清纯的女孩。

那男人神色焦急,见着平果开口就问:【他呢?】

【在厨房里。】平果带着两个人来到厨房,男人看见躺在地板的金力远後,脸色更为凝重。

【你家有任何立灯吗?如果有的话请全部搬过来,我需要足够的照明。】

平果点头。

他接着转向跟在身边的女孩,【你去帮忙。】

於是两个人一起,赶紧将客厅,房间,还有客房的立灯全都搬到厨房来,就定位後,男人又开口:

【你先到客厅吧!我需要把他腹部的子弹取出来,过程对你来说会太血腥。】

平果闻言,不禁想起金力远肩上那个久远的弹痕。

【他......应该不会死吧?!】

就像病人家属一样,她满怀期待看向男人,希望得到确切的,令人安心的回答。

【不好说。】

男人打开手提箱,里面全是手术刀和专用器材,隔壁的女孩接过,开始进行器械消毒。

平果知道再问下去也是为难对方而已,她望向金力远,他脸色看起来很糟,面如槁木。

【金先生,我在外面等你。】

她还是有很多话想问,但这一切,还是等金力远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