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闩门啊。”她又说。

我伸手,把门闩上。我忽然之间像一具木头,不会移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林太太在她那浓浓的假睫毛下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她说:“怎么?你要上了发条才会动作吗?你舅妈说你是一个最受欢迎的人物,怎么?最受欢迎的人物就是这个样子?”

果然,她是一个难伺候的女人,舅妈一点都没有说错。

“如果你怕羞,”她挑起眉尖:“就不该做这一行,既做了这一行,就应讨主人喜欢,明白吗?”

“是,我明白。”我应道。

“过来,”她提起一双臃肿的脚:“把我的高跟鞋脱下。”

“是,”我走上去,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下。我脱了一只,又脱另一只。

接着,她把她肥而粗胖的大腿举了起来:“还有丝袜。”

她是故意要作弄我,折磨我。我伸下去脱她的丝袜,她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真笨,”她边笑边口骂:“怎么会有这样笨的手!”

我摸到丝袜的边缘了,我用僵硬的手把她的丝袜脱下来。

“还有,”她侧过身:“现在,解开我一旁的拉链,看到没有?”

“看到了。”我伸出手去,把她外衣上的拉链拉升,”吱”地一声,她的外衣被我扯开了。当拉链一扯开,她被衣服包裹着一身肥肉,全变了型地从衣缝中泄了出来。我窒息了一阵子,她完全是一头母猪。

“脱下来,”她说:“替我脱下来……”

她是故意作弄我,我只能默默地忍受,我咬了咬牙,把她那件外衣脱下来,当那件外衣脱下来时,我见到她带黑点的肌肤。她见到我面上木无表情,面色一沉。很显然地,她不是,个易于相处的女人。她问:“怎么?你们这儿干这一行的是这样招呼女人的吗?”

“上海的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我是花钱出来玩的,”她趾高气扬他说:“难道要我说一句你才动一下吗?”

她整个躺在我的面前。我向床上一看,既不美丽,又不性感,简直令人作呕。

“你觉得我这年纪,身材怎么样?”

她开始笑了,我用眼角瞥她一眼说:“好,很好。”

“我们这一帮女人中,我是最白的一个了,”她说:“她们皮肤黑,我是不肯晒太阳的。还有,你看我的胸部和体型。”

她体型臃肿,上体肥大,全身肌肉松驰,整个人体像一个面袋。

“你长得英俊,高大,”她躺在床上看我:“我喜欢像你这样的青年。你们有活力,有魅力。”

她的手围住我的脖子,越来越用力。她的饥渴和疯狂完全像一头饿兽,我却好像是一头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动弹不得。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张如此丑陋的脸,她有如一头饿狮,正向我张牙舞爪。我的,心头一阵冰冷,而这一阵冰冷的感觉,从我的心头一直散到我的四肢。

“脱你自己的衣服吧,”她在我耳边说:“你该不是想穿着衣服来应付差事吧?”

我的心发抖,这种感觉,是我前所未有的,这令我惊慌。她尖尖的指甲伸到我的衣领上来,我的一颗钮扣被她解开了接着,另一颗钮扣也被她解开了……

“你一定学过健身,”她躺在床上看着我:“看,你的胸膛多宽,这两块胸肌多么结实。”

她的手抓在我的胸膛上,一只手抓住左面,另一只手抓往右边。我以中充满了鄙视和厌恶,竟连一点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我厌恶这种肮脏的生意。

她咧着鲜红的嘴唇,笑得诡秘。她的手指一直从我的胸前垂下来,经过我的腰腹,摸到我的皮带上。我伸手把床边的。灯熄了,让黑暗笼罩着房间,那具躯体拥着我,我闭上眼,极力想象我臂弯内的是董素素而不是这个丑婆娘。

我想象董素素美丽的眼睛。嘴唇,还有她苗条、充满活力的身体,然而,很快地,我又仿佛听到她的声音呼叫:“你去!你去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我的心头冷却了,像置身在冰窖中,我全身冷得发起抖来。那一双长指甲的手触摸着我,更令我全身的细胞开始收缩。

她发脾气了。我知道,这一次糟了,我完全亢奋不起来了,我连我男性的本能也丧失了。

“你是无能的吗?”她在黑暗中间:“你舅妈找你来做什么?“我……我……”

我呐呐他说:“林阿姨,对不起,我有点心事。”

“心事?对不起?”她诅咒着:“我可是为寻欢作乐的!”

“啪”地一声,她伸手把床边的灯开了。接着,她竟然出口辱骂:“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来寻我的开心啊?”

“林阿姨……请你听我……解释……”

“跟你说,我跟我的男人闹得水火不容,终于离婚,就是因为他对不住我,就是这副不中用的死相!现在遇上你,又是这个死相!”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完全是一头正想吃人的母狮于。“我是听你舅妈推荐的,”她指着我:“我跟你说,我给了舅妈四千块钱才把你叫来的。”

我顿时一怔:“四千块……”我完全明白了,舅妈在中间就剥去了一半。那个吸血鬼。

“你值四千吗?”她还在骂着:“我看你啊,一文不值!”

“林阿姨,”我连忙解释:“你不要骂,我是因为……”

她翻身起床把衣服穿上,嘴里仍在诅咒着,”算了吧!”她冷冷他说:”我已经完全没有兴趣、没有胃口了!”

她把客房的门拉开,“杜太太,杜太太!”她在走廊外叫着。

我只身躺在床上,用手捂着脸。完了!这一次完了,我那二千块钱是没有着落了,还受了这么一场辱骂。我怎么了?我难道变了吗?以往,我不是同样地带着罪恶去应付不少女人吗?只要一熄灯,只要黑暗掩盖了罪恶,我就会在黑暗中、在罪恶中得到一时的解脱……而这一次,我却无法摆脱这种罪,是董素素改变了我?还是我自己,如果我失去了这种对女人求欢的本能,即使是摆脱了这种罪恶,我又怎能再找饭吃?哪儿还有收入,母亲的医药费又怎么办,我心里一阵的恐慌,我用手捂住脸,全身萎缩起来,一切都完了……

舅妈点了一口烟,走进客房来。我伏在床上,睁着双眼。我的视线模糊,头脑一片空肉。她吸了两口烟,撑着腰斜着眼看着我。

“林太大走了。”她说。

我伏在枕头上一动不动,我的心在此刻已经僵硬了,我的感觉也已经麻木了,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二千块没有了,”她叉着腰站着:“我呢,也失去了一个好朋友。你怎么搞的?你自己说你是怎么搞的?”

我没有回答,她怒起来:“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应我?”

我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

“原因是你天天抱着那个董素素!”她大喝道。

“舅妈!”我想止住她。

“不然今天怎么会不管用?”她怒气冲冲地指着我:“你丢脸!我的信誉,给你这一下子毁光了!丢脸!”

“你的信誉?”我反讥她:“你的信誉?你什么信誉?拉皮条的信誉?”

她上前一步,咬着牙举手掴了我一个耳光。这一下子又清又脆,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疼。我完全想不到舅妈竟然会掴我。

“你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她咬着牙,一字一字他说。

“我早看清你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你把我当奴隶,当工具来赚钱!你说林太太给我二千,其实你收的是四千!我知道你了,明白你了,舅妈!”

“你到今大还不明白我?”舅妈说,她挑起眉尖:“跟你说,你这小子不知好歹,你不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跟着我吧?你以为只有你一个?”

她的这副凶狠相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我一个女人,”她伸伸手:“看,我住的,我吃的,我用的,我穿的是什么?你那个死鬼舅舅那么早就去找马克思报道去了,你以为他留给我很多钱吗?”

她狼狠地把香烟一扔,指指我:“你听着,要不是我舅妈有办法,我能有今天?你睁大眼睛,好好地看清楚我!”

我真的睁大眼看着她,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我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我见到的舅妈,不但势利,而且阴险毒辣,还是一个充满着鬼计的女人。

“你以后还想跟着我混,就少跟董素素在一起!”她指住我继续骂:”如果你再跟她在一起,就跟她要钱!钱。她有,要得越多越好!我不会让我手底下的人,跟任何一个客人免费的在一起!”

“你手底下的人?”我怔怔地:“舅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我手底下的人。”她板着脸:“你只不过是我手底下的其中一个而已!你不要低估我,不要以为有了一个董素素,就从此天下太平了。”

“我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大声说。

“今天你丢尽了你自己的脸,得罪了我的客人,还敢这么跟我说话。”她用漠然的声音说:“你以为你跟董素素搭上点关系就不得了了?告诉你,你舅妈在这里混的时候,那董素素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呢。”

“舅妈,”我愤怒地一把将她推开,说道:“我不允许你说董素素!”

“哼,吃豹子胆了?敢对舅妈动手!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的,你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晓军,快来!”舅妈大声的喊道。晓军是舅妈的司机兼保镖,听说是消防兵转业。一直跟着舅妈做事,对舅妈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很快,晓军便冲了上来。一拳打在我的眼睛上,我双眼一黑蹲在地上。然后,晓军那铺天盖地的拳头便落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