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提起WISH,稍微混迹饭圈的人都会摇下头,感叹:“作妖啊。”

作为出道六年的女子偶像团体,本处于一个热度与口碑持续上涨的稳定阶段,在万圣节这天炸了个大新闻。

主唱宣布订婚退圈,主舞留学退团,忙内投身设计业兼签新东家,总之在这一天之内,公司的声明发了又发。

一个团就这么没了。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人。

那个……谁来着?长得挺好看的,貌似气质不错,不爱说话,演过几部戏的那个?

某追星饭终于搜出她的名字,记起来究竟长什么样之后,随口发出事不关己的惋惜,“还好我不是她的粉,不然得心疼死,一个团除了她之外全是爱折腾的,一夜之间好好待的团就这么散了,啧啧,得多糟心。”

季缃站在水汽朦胧的镜子前,双眼下是淡淡疲乏的阴影。

昨晚散伙饭,四个女生头一回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醉得不省人事,还是经纪人一个个送回来。

不同于外界的大跌眼镜,与评论的两极分化,她们四个人包括整个公司,对散伙这个事都挺平静的。

毕竟从一开始,WISH的组团就是玩票的性质。主唱游夕是公司大老板的小女儿,她十七岁那年,说想混娱乐圈玩,她老爸就开始给她搭班子。

秘训两年后,WISH横空出道。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它会真的火。

浴缸旁边的手机震动一声,季缃将浴巾懒懒搭在肩上,伸手去拿。

是游夕在四人聊天群里发的秀恩爱照片,还有一则消息——【撒狗粮啦[爱心][爱心]下个月二十四号我订婚宴,都要来哦,乖乖的[勾引][害羞]】

她勾唇一笑,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回复消息,没留意浴巾从身后滑落,露出大片白皙如雪的光滑背脊。

作为偶像艺人,是不能谈恋爱的,这是公开的秘密准则。

因此去年游夕在与男友一见钟情,有深入交往的打算时,大老板就把团体解散提上了日程。

季缃在团内的人气不高,歌舞都不错,但都不突出,性格说得好听是温婉恬淡,直白一点就是平乏中庸。

因此,她除了颜之外,几乎没什么记忆点,在团内纯粹起个衬托和凑数的作用。乃至于到现在都还有人会以为,WISH只有三个成员。

但是她从没觉得有什么想埋怨的。

毕竟这个平平无奇不怎么有趣的人,就是她自己本身。

团队解散后,季缃签了个人续约合同,跟经纪人提出要休息一段时间。

经纪人爽快应允,安排下来她最近的最后一个工作,自家公司——盛麒娱乐举办的慈善酒会。

盛麒娱乐是老牌的经纪公司了,每年都举办慈善自助酒会,共襄业内盛举,出席的名流大腕多不胜数。

季缃没存着应酬交际的心思,她打算跟往年一样,站在镜头前美而无害地笑一笑,拍个照,就算完成任务,可以躲在角落吃她喜欢的餐了。

然而没想到,WISH解散的话题度可以延续至今。

她穿着一身黑色露背长纱裙礼服站在灯光中,一张鹅蛋脸上妆容无瑕,淡眉长眼尾,瑶鼻樱唇,光滑如玉的纤细颈项自然直挺,乌黑长发缠绕指尖。

记者问:“Stella,之前网上有粉丝为您打抱不平,称您是偶像团体史上最无辜躺枪的成员,一夜之间失去工作,您怎么看?”

Stella是季缃在团时期的英文艺名。

她轻挑眉笑了笑,光影下眉眼如画,声音如常的柔煦清晰,“关于解散,我相信公司声明其实已经写得很清楚,成员大家各有发展,并不意味着WISH就消亡了,不存在了,它承载着我们与粉丝最美好的回忆,我们四个也是会带着粉丝的期盼,各自重新出发。”

“所以我的工作,也会尽快进入安排,关于团体活动之外新的工作计划,我会更努力,谢谢大家的支持。”

简短的采访完毕,季缃面带微笑,眼神照顾过每个镜头,等待相机喀嚓不停的拍摄结束。

直到宴会前厅的喷泉前,走入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她无懈可击的笑容才短暂地愣了半秒。

就算头顶灯光刺眼,各色人物熙攘,她还是一眼认出来。

是那个人啊。

今年,他身边有女伴吗?

她好奇地张望了一眼。

人影已经不见了。

季缃挽着裙子,垂眸小心从采访桌台边离开。

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雀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寂。

她也不知道,就在转身下台阶的那一瞬间,不远处纯黑西装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支酒,抬眸,正见黑裙雪背,撞入整个视野。

场面隆重的集体采访环节已经过去,人们各自分散,宴会大厅觥筹交错,低语甚欢。

季缃躲在沙发座角落里吃提子朗姆酒蛋糕的时候,不慎沾了一点在礼服的纱裙上。

她想了想,路过大厅外侧比较近的洗手间,去了走廊最深处的厕所。

要是遇见个什么明星演员之类的,还得打招呼,多尴尬。

这边的洗手间明显安静多了,装潢也不失豪华,空气中高级香氛的味道淡淡沁鼻,她踩在厚重地毯上,洗手池镜子里的女人身量纤细,唇红肤白。

今天明明是略偏闪耀的明亮妆容,涂在她细白如瓷的面容上却衬出几分冷惑,遮了两分素颜的柔美,疏离清艳得如黛山远雾。

她伸出细手,低头接水处理裙上的奶油。

不曾察觉到的,修长的人影靠近,踏在地毯上毫无声息。

直至旁边的洗手池响起水声,同时眼看着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季缃几乎吓了一大跳,可还没等她平复下来,下一秒心里就被震惊填满了。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脑袋里一边颠来倒去地把这话问了好几遍,她一边晕乎乎地继续搓着裙纱上的奶油渍。

这里是共用洗手池,男女厕所分别在两边,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大镜子里的他。

于是深深低着头,猜他也许也是避开人流,来这个安静点的洗手间。

十秒钟过去了,季缃还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打声招呼。

何止,她连头都没敢抬。

“你再洗下去,裙子要坏了。”

男人的声音在左边低低响起。

季缃侧过脸,看他,高大身影正站在自己身边的位置拿一块毛巾擦手,低眸望着自己,身上隐隐酒气传来,清俊英挺的面容微醺,挺鼻薄唇,蕴了淡淡笑意。

“……”

她放开裙纱,不知说什么好,又是垂眸,将那层裙子慢慢理好。

他怎么……会对自己笑啊。

真犯规啊。

她的心都要跳得感觉不到了。

略显匆促地离开洗手间时,她声音如蚊呐,“……谢谢。”也不知他听见没。

出了洗手间,季缃才缓过一口气,虚提起裙子,步履走得很慢。

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人的动静。

虽然四处铺着地毯,听不到脚步声响,但是从洗手池区进入厕所时,会有一道门,开关都会有声音。

她没听见任何细微的声音传来,洗手池没有水声,也不见人离开。

像是宿命精心布置的引诱般,季缃那个时候,特别想转回去看看。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莫非真喝醉了……她想着,已经回到他身后。

镜子里的男人原本西装挺拔,身躯精健,高挑清瘦不失结实,此刻微躬着腰,双手撑着洗手池大理石台,黑发半垂,遮住了镜子里深邃清隽的轮廓。

看上去不太对。

季缃有点紧张,“钟先生,您没事吧?”

镜前的男人背对着她,低垂着头深深吐了口气,才探手接了捧水,覆在脸上,似乎在试图让自己清醒。

“没事。”他回过头,声音清冷,脸色比方才显得更苍白,一颗水珠沿着鬓侧,滑落入衬衣的领口。

季缃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您醉了,还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叫助理过来帮您好吗?”

面前男人盯着她,眼瞳在洗手间昏暗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更为乌邃幽澈,面部线条却恢复了冷厉清峻,不复丝毫笑意。

他没动,两人的距离近极了。

季缃眼睛扫过那张微抿的薄唇,心想,是自己太多事了。

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无奈后退一步,掩下失落与尴尬,准备离开。

身上的重量却陡然降临——男人突然沉沉朝她倒下,双手环绕她的肩膀,头垂在颈侧,半个身躯压在她身上。

季缃傻了,慌乱不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高跟鞋往后趔趄了两步,正好被男人牢牢压在镜子旁的墙壁前。

“钟先生,钟先生?”她都听不清是自己心跳声更大,还是脑海内的轰鸣更大,勉强支撑着他,“您、您怎么了?还能站起来吗?”

男人打湿的短发蹭着她的耳朵,低沉的呼吸就喷在她颈边。

——“帮我。”

她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