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大多是因为夜不成眠而板着一张脸,此刻他却是因为昨晚再度睡得太好而老大不高兴,另外就是~男人七早八早便把他摇醒,理所当然地拿他当女佣使唤:

「做早餐。」

他瞪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孔好半晌,才乒乒乓乓地掀被下床,顺道把木质地板踩踏得砰砰作响—虽然此举是有点幼稚,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满肚子的鸟气。

本想胡乱弄个烤焦的土司,加上一颗过熟的蛋以示报复,但当他俐落地将土司裹上面包粉,开始下锅油炸,做起颇有难度的法国吐司时,他开始疑惑着自己是不是被什麽脏东西附身了。

理论上来说,从未下过厨的他是不可能会弄这些瓶瓶罐罐的,更别说他好像对这厨房的一切都异常地熟悉……包括瓦斯开关,包括汤杓锅铲的位置……等等。当他几乎完全不用思考便做好一道法国吐司佐洋芋生菜沙拉,看着那媲美饭店等级的配色,与煎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他的内心深处再度涌上那股想要宰了自己的气闷感。

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盘丰盛异常的早餐许久,无波的面容猜测不出其心中所想,不过~就在他沈不住气地准备要发难时,对方便用没受伤的那手执起叉子,慢条斯理地将盘中的餐点吃个精光。

不可否认,当盘子见底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情也像拨云见日般奇蹟似地转好—虽然很快地又掉入自厌的深渊中。

男人优雅地用纸巾拭了拭嘴角,用脚将高背椅往後一蹬,颀长的身躯随之站起,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朝他走来,直到两人鞋尖相抵,眼对眼,面对面为止。

剑眉挑起,金眸微眯,彷佛在问:『干嘛?!』

话说他只做了这家伙的早餐,自己可是还没吃,他最好不要再玩什麽花样整他,否则难保饿着肚子,心情极度不佳的他会直接抓狂。

啧!他觉得最近自己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剧烈了,这实在……不是什麽好现象。

男人没察觉他的天人交战,直截了当地丢出一句:「送我下楼。」

剑眉扬起的角度更高,金眸中开始冒出丝丝火光,彷佛在说着:『为何我要?!』

黑发男子倒是从善如流,振振有词:「手受伤了,平衡感难免受影响。」

我听你在@#$%&*!!金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压根儿不打算甩对方的说词。

可惜,黑发男子永远都知道何时该给猎物最後一击—

「我可不是自己愿意受伤的。」平板的嗓音淡然地丢出这一句,深知绝对会收到如他所预料的效果。

果然,红发男子瞬间皱起的眉间足以夹死好几只蚊子。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好歹我是为了救你受伤的,你总该表示一下吧~问题是……天杀的那时他又没拜托他当垫背!!而且昨晚在浴室里被这家伙这样弄那样搞的难道还的恩情还不够吗?!恐怕都倒贴了吧!!

在心里咒骂归咒骂,现实中的他依旧妥协地任黑发男子将受伤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两人相互依偎(?)地踏出了公寓门口。

小林一看到门口出现的,貌似亲密的两道人影,镜片後的眼眸先是闪过一抹诧异,而後~便被恍然所取代……难怪昨晚他会接到枫少爷的简讯要他今早在楼下等候即可,不必上楼接他~原来少爷心中已有打算哪……

小林远远望着红发男子那满心不情愿,纠结成包子状的脸孔,心里觉得五味杂陈……他不是不愿意用温情与包容来唤回花道少爷的记忆,只是~在此刻对方的身份仍然是杀手的情况之下,要他好言好语,或是完全卸下心防,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枫少爷看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留下那人了……这~可是个隐忧啊……

镜片後方的眼浅浅地掠过一抹忧虑,然後在那两道高大的身影朝他接近时很快地敛起。

「早安,枫少爷。」他垂首敛眉,规矩恭敬地拉开了後座车门。没特别和红发男子打招呼,反正现在他也还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对方才恰当,不如不叫。

玦缓缓放低被对方搭住的那一侧肩膀,让那被三角巾包覆着的手臂能够尽量不被震动到地放下。

「再见。」黑发男子这麽说着,然後定定地望着他—玦不明所以地回视。

怎样?!难不成这家伙还等他回一句『再见』不成?!他凭什麽认为他会乖乖做这麽愚蠢的事啊!

樱唇隐隐地勾起一个挑衅的弧,他昂昂下巴,忽略对方意有所指的注视,旋过脚跟就要离去—

半转的手臂被人精准地一把抓住,他回转过头正要开骂,一片乌云便罩了下来。

当软凉的唇密密地覆住他时,他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直到三秒过後,他才恍然大悟:他被这家伙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

『轰!』

他的怒气如核子弹般爆发,还来不及用力推开对方,细微的『喀擦』声便传入他耳中—他眯起眼,很快地便锁定那细小声音的来处:不远处的电线杆後方,好几只相机的望远镜头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他几乎都可以看见那光圈开开阖阖,足见摄影的人拍得有多高兴。

所以……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赤红着眼瞪着那松开他的唇,转而贴向他耳畔的男人—後者仍是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

「kiss goodbye应该是同居人应尽的义务吧~」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垂,他只觉得全身开始颤抖起来—是气得发抖。

快门『喀擦』作响的声音简直频繁到没有一刻间断。

男人缓缓站直身,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不远处那几乎没什麽躲藏技巧的摄影记者群们,红唇抿了抿,露出了一个像是讪笑的弧。

「记得对镜头笑一下,玦~」唤他的名字时,男人明显地转换了嗓音—低沈沙哑又带着共鸣的音频,似乎在一个字间就蕴藏了千言万语。然後,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男人上了车,扬起的沙尘逐渐远去,快门声却还是此起彼落地响着。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逐渐缩为一个小黑点的房车,脸上的表情缓缓地由木然转变为……狰狞!!

流~川~枫~!!你这混帐天杀狡诈阴险的死狐狸!!

他在原地气闷地重重跺了好几下脚,似乎直接把水泥地想像成对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狐狸脸,然後,气冲冲地转身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