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念虽还强做镇定,可是身上却冒出了冷汗,幸好今日孙嬷嬷并不在屋中,只她两人。

索性大风大浪她见的多了,也并未露出慌张,掬起了笑容:“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你是认错人了吧。”

“小姐,忘了我是谁了吗?”妇人望着她,眼眶竟是有些湿润起来。

“你不就是府里绣房的绣娘吗?”

“也是,六年未见,小姐怕是也记不清奴婢了。”

“六年?”林非念脑中思索,六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张相貌平平毫无特色的脸,叫她又有什么印象。

“我叫莲娘,是原先二小姐的丫鬟,六年前,大管家也在,我们见过的。”

提到那丫鬟,林非念终于想起,说是先二小姐的丫鬟,来证实她的身份,匆匆见过一面的女子,那时她还未改变样貌身份,说话间也是提起过她叫李家丫头的。

如果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并不奇怪,她和大管家本就是一伙的。只是如今为何寻了过来揭穿她,用意为何?难道他们闹了什么矛盾,所以她特意过来,打算勒索一番?

知晓了对方的底细,林非念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不再说话,只冷冷看着莲娘,她并不害怕,因为无论对方说什么,也是没人会信的,等她将程秋娘找来,她自会处理好这事情。

莲娘看着那冰冷如剑的目光,竟也心虚的移开了眼睛,双手也不安得扭着衣摆,有些不知如何摆放。

林非念打开了门,刚想叫人去寻程秋娘过来,莲娘却又开口:“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变成了林家的嫡女,就像当年二小姐的女儿会变成了下院的打杂丫头,这深宅大院里的事情,就像戏本似得,真是说一出是一出的。不过小姐脚底那块红色的胎记,我应该是不会认错的。那样子太特别,便是十八年过去,我还记得。”

林非念想起,那日试穿太子送来的绣鞋,就是这莲娘帮自己换的鞋,难怪有此一说。

不过听到那十八年,林非念的心也动了一下,林家小姐如今只有十五,可是她,却已经十八了。

“你以前见过那胎记?”

话一出口,她却也后悔,若是她强硬不认,此事便也罢了,她这话一出,只怕正中了对方下怀。

林非念心中惴惴不安,莲娘却是笑了:“是啊,小姐出生的时候,我也在一边呢,哭声特别大,一看就是个健朗的孩子……”

莲娘眼睛望着远方,似在慢慢回忆当初的事情,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林非念打断:“你说的这些我没兴趣听,你若没什么事便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也是,小姐如今变成这样,怕也是不愿提起以前的事情。”莲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她,“不过当初的二小姐,待我极好,她临终的托付,我还是要做的。”

“这是什么?”

“那时庵堂里起了大火,大丫鬟先抱着你出去了,我进去救二小姐,不过二小姐生了你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那时吸了浓烟,身子更是糟糕,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估计自己是逃不出去了,便她将这锦盒交给我,让我交给你。她说,里头是你生父亲留下的信物。”

“信物?”

“是,二小姐本是想让我和大丫鬟带着你去找你生父,可是后来火势渐大,庵堂里姑子们也是乱作一团,大家就走散了,我也熏了大火,神志不清,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生父?”林非念口中喃喃吐出了这个词,那么多年来,她一直被当做野种,便是成了小姐,大管家依旧告诉她,她是个生父不明的私生女,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她是有父亲的。

林非念怔怔的看着那小巧的锦盒,却不敢去接,本该是异常激动,可是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淡如水,大约她心里还是不信的:“可是那时我也问过,你却说是不知道的。”

“那日大管家在一边,我不方便说。”

“不方便?大管家是知晓的?”

“大约是知道的,二小姐是个规规矩矩的人,来往过什么人,一查便也知晓了吧。”莲娘看林非念神色,又要发问,没等她开口,便接着道,“不过老爷那时一心想将二小姐送到宫里,便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还将小姐送到庵堂静养,没想到,小姐已经珠胎暗结,然后便生下了你……”

说到这里,林非念也大约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应该就是那些话本中书生小姐,棒打鸳鸯的故事,俗套却也凄美。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二小姐去了庵堂之后才被派过去伺候的,不过二小姐跟我说过,他虽长得不是最帅的,可是却是她遇到过最善良最温柔的。”

林非念一笑,她只是想问父亲的身份,没想到莲娘却给出她这般形容。

盯着那锦盒许久,她终于将那之接了过来,她看到自己伸出的双手有些发颤,轻轻打开锦盒,她企图寻找一些关于父亲身份的点滴,然而盒中未见什么珠玉诗书,只有一缕红绳系住的青丝,瞧不出丝毫的身份相关。

不过那锦盒却是秀美,巴掌大小的一方鎏金木盒,盒盖还是双面不同的木雕花纹,表面是龙凤呈祥的吉祥图案,内里是一个图案,首尾相接成圆形的一个似凤凰一般的动物,也不知是哪个家族的纹印,那凤凰尾端的羽毛倒是和她脚底的胎记还有些许相似。

“我爹,他不知道娘生下了我吗?他为何不来寻我娘呢?”

“公子他……”

莲娘刚说了几个字,屋外便是响起了脚步声,林非念赶紧将那锦盒藏起,对莲娘做过了禁声的动作,她手刚放下,孙嬷嬷便也推门而入。

孙嬷嬷瞧了瞧林非念,也没问什么,只是恭敬得站到了一边。莲娘将她刚脱下的嫁衣妥帖折叠放在一边,服了服身,低头退下。

第二日林非念找了个借口,说是喜服要改,可是来的绣娘却不是昨日的莲娘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昨日那人呢?

绣娘满脸赔笑,只说昨日衣服还未改好,莲娘便急着送来,被大管家知道,转去了别处。

林非念点了点头,也不敢再问下去。她虽是小姐,可是在林府里去也步步维艰,没有半点自由。

明日她便要出嫁了,东宫之中,再也没有程秋娘之流紧盯着她,也没人知道她的过去,那大约便也能有真正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