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尼兹曾经说过,雪停后会教她在森林里猎兔子。动物们习惯在雪后出来觅食,是狩猎的好机会。

现在雪下着。乌鸫,松鼠,兔子,麋鹿,却一个个钻出森林,像树根下的蘑菇似的挤作一堆,好奇地朝这座小小的木屋里张望。小屋里有橘黄的朦胧灯光,刚出炉的腾腾热气,衣料与身体摩擦的窸窣声,时细时软的吟咛,仿佛开在雪地里的花,摇曳引诱着动物的本能。

热汤沸腾着冒出咕噜声,惊醒了黏在软椅上忘情缠吻的两个人。伊格尼兹啧了一声起身走向厨房,躺在下方的西德尼失去遮挡暴露在灯光里,她抚着滚烫的面颊,擦去溢出嘴角的津液,低头发现胸前的两点乳尖像雪融化后冒出的嫩笋,带着被噬吻过的水泽不知廉耻地翘着。裙摆堆在腰间,小穴里还残留着手指搅动的触感。

她拉下裙摆,转头将脸埋进软垫,心跳声在柔软的绒絮里拉扯扩散。

她感到饥饿。她的胃分明还充实着,这饥饿感来自精神,若让她想,她想同伊格尼兹亲吻,想让他的手掌抚过每寸刺痒着的皮肤,想在他臂膀间放纵地高潮,想窝在他怀里让更多肌肤贴着他的。在伊格尼兹起身离开那刻,西德尼几乎能听到贴黏在一起的灵魂分开的“啵”声。她像粘在铁块上的磁石,吸引与渴望扭曲了空气。

这几天忙着整修屋子,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次完整的性事……或许不只是因为这个,微妙的不安在西德尼脊后扩散,就像沉在深度睡眠中的人,外界的叫喊在大脑皮层投下微弱的震动,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本能感到不安。

伊格尼兹在疏远她?

这想法出现得如此突然,有如过电,让西德尼从躺椅上弹起。她望着厨房里闪烁的银发,像发现雪人在手掌中融化的慌张孩童。

或许……或许只是她得不到满足的性欲在红肿溃烂。她想。

晚饭后,伊格尼兹收拾了餐具,推开实验室的门。实验室里,无数藤蔓从屋顶垂下,末端高高低低挂着金色鸟笼,鸟笼里锁着各种植物,雀尾草伸展着它绿绸般的肢体,食人花拿铁锁磨牙,灯芯草缩成白绒绒的一团。

他打了个响指,无数根高低错落的蜡烛吐出光舌,驱散黑暗,仿佛从银河裁下一段铺设于地面。星星点点簇拥着的尽头,隐约缩着一小团东西。他走过去,“西德尼?”

娇小的人鱼用绒毯把自己裹成闭拢的含羞草,拘谨地缩在实验台上无数炼金仪器间。一张洁白的面孔呈在斑斓的印花中,金发和绒毛温柔地蹭着颊侧和下巴尖,灰褐,暗棕,银白,大团色块一路纠缠衔咬直到胯部,两条光裸莹白的腿垂下实验台,脚尖勉强点着地面,腿弯发颤,让人想到树影遮挡下荡漾着的湖中月波。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鱼有点不寻常,眼底湿漉,两颊上敷满不自然的潮红。“伊格尼兹。”她叫了一声,声音缠绕着湿雾。

“来这里做什么?”伊格尼兹掂起她的下巴,觉得这张泫然欲泣的脸分外可口,“不去睡觉?”

“可你……整晚都在实验室里。”西德尼发出控诉。她似乎竭力忍受着什么,一句话说得喘息四起,眼里水雾弥漫。

“新屋子需要设置附加魔法,”伊格尼兹给出解释,他挠了挠西德尼的下巴,像在安抚一只猫,“你先休息,我之后……”

他的话停在唇间。

西德尼张嘴叼住了他的手指,牙齿嵌进指腹,小舌头卷起指尖,啜吻似地一下一下舔着。这行为本该很情色,尤其西德尼的脸还浸泡在欲与折磨的湿红中,可她做得很认真,透着股初学者的青涩,充其量不过是只笨拙的蚌,蚌壳卡着他,蚌肉试探着蹭他。

伊格尼兹调弄地向内戳了戳,从中戳挤出含糊柔软的呻吟。

“唔嗯……”人鱼低叹着凑上来吻他,包裹的毛毯滑落身躯。伊格尼兹伸开手臂箍紧她纤细的腰,低头在她嘴唇上啃了一口,睁开眼时,绮丽的风景闯入视野。

西德尼的身体接近全裸,几块蝉翼薄的黑纱在银链的勾连下勉强遮住关键部位,银链以貌似捆绑的方式交错勒入瓷白的皮肤,衬得她仿佛一抔盛在松枝间即将融化的雪――偏这雪是烫的,糯的,甜腻的,散发着熟透的信息。亟待疼爱的人鱼将自己送到他掌心里,淋上可口的汁液,天赐的盛宴挑逗着唇舌。

“想做……呢,”“那些事,舒服的……”西德尼搭着精灵的肩,在他臂弯里颤抖不已,目光潮湿迷乱,胸前的细纱翩跹欲飞,“请,请……”

伊格尼兹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寻常,近似利弊权衡间的不确定。西德尼再次出声前,他低头吻了她,“做吧,”他将她按倒在实验台上,啃了啃她的耳垂,语气介于妥协与释然之间,“稍微激烈一点……可以吗?”

半精灵霸占了西德尼的颈窝,银发铺散在她胸前,她拧过头将雪白的脖颈暴露在伊格尼兹的唇齿下,敏感发烫的肌肤在四处游走的手掌下微微抽动,几乎要发出欢唱。西德尼咬住指节,低泣着无声地呻吟,原来她这么敏感,这么渴望半精灵的疼爱。

“啧……这是什么?”伊格尼兹掀开西德尼胸前的布料,娇小白嫩的乳房轻轻弹跳着暴露在他目光中。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原来银链不止起了勾连的作用,还伸出两枚游蛇状的乳饰,蛇口张开衔住小人鱼胸前粲然绽放的殷红花蕾。

被控制的,被束紧的,被迫淫堕的,仿佛献给某种邪神的新娘,精心烘托的情色感让人欲罢不能。

西德尼羞耻地挡住脸,胸脯起伏,两处娇嫩的凸起更加硬肿,连接两点的银链同腻理一起漾起波澜,粉银红经薄汗吮吸融作一滩,色泽淫靡得只有在约旦王宫画像中才窥得一斑。

伊格尼兹扯掉一边的乳饰。粗糙的舌面卷过娇嫩的小肉粒,垂落的银发搔弄着另一边,痒意在胸尖扎根抽芽。西德尼触电似地挺起腰,呻吟被漫过喉口的窒息快感扼断,津液从嘴角滑至下颚。她蜷起手指推抵着对方压下来的胸膛,伊格尼兹握住伸入她腿间的银链从她紧合的小穴里扯出嗡嗡作响的银珠,衔着她的奶尖低声呢喃:“真是……淫乱的人鱼。”

西德尼在伊格尼兹臂膀间扭来扭去,极力辩解:“祖母们说男人喜欢这种……的!”

“嗯,喜欢啊。”伊格尼兹握住她一只脚踝,眼底浮起雾状笑意。他低头,银发垂落,进食中专注又暧昧的目光与沙哑低语一同淌在她皮肤上,“让我好好疼疼你……西德尼。”

小人鱼猛地红了脸。伊格尼兹用手掌包裹着她娇小的臀部,轮廓健硕的性器沿着股缝滑动,到处湿黏黏的,摩擦出淫秽的水声。“咿――啊……”虽说做好了准备,被扣着腰狠狠插到底时西德尼还是嘶叫啜泣着扭动起来。伊格尼兹在她紧致的挤压中泄了半声低叹,伸手桎住那两条乱动的细腿。

这感觉很奇怪。西德尼在伊格尼兹压着她动作起来时绷紧身子,半精灵的性器太大了,几乎要将她许久未经情事的身体剖作两半。她鼓鼓胀胀的小腹跟他紧贴着,无论她如何扭动挣扎他们之间都挪不开丝毫缝隙,硬挺的冠顶亲昵吻着她的花底,就……就好像被蜂鸟贪婪的喙刺穿细径的蜜花,这感觉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唔嗯……”西德尼满眼水雾,蕴含低泣的呻吟摇摇欲坠。她望着胸前随着腰肢一起涟漪的鲜红花苞,觉得那太过淫乱,转眼半精灵就低头衔住了那枚乳果,手掌包裹另一只,小小的乳包掂在掌心中正好。她难耐地闭上眼,于是一切都乱了起来,飓风卷过,浪潮拍打,快感撕扯肉体。

“你啊……”伊格尼兹侧首吻着她的耳根,低哑磁性的声音如电流在颈肤上游走,“……真的很喜欢做爱啊。”

“唔,喜欢……不,不要,嗯――”贲张的阴茎在细嫩的花径里肆意进出,小人鱼在被侵入到深处,仰头发出甜腻的呻吟,淤积了太多快感的柔嫩身子在半精灵有力的臂膀间摇摇欲坠。

“主动请求要来一发的人现在在说什么呢,真丢人,”伊格尼兹沉哑地低笑,捞起西德尼的身子,扣着她的手腕让她把两只手撑在他腹肌上,身体压近,细致地厮磨。西德尼颈肤上腾起大片柔媚的潮,乳尖有如殷红的血珠。性器的边棱将她的蜜径刮磨得敏感至极,淫吟断断续续,“要,要到了――唔……”

伊格尼兹确实做得很激烈,抵着她大开大合地动作,让她在他怀里连连高潮,小腿颤抖得几乎挂不住。

“嗯,我也――”他衔着她的耳垂,沙哑的低叹压紧她的耳膜,“射进去好不好?”西德尼分不出精力回答这个,实际上她已经翻起了雪白的小腹。她被填得那样餍足充实,以至于她分不清这快感属于梦境还是现实。精液汹涌入子宫,身体蒸发成没有实体的雾,梦境的迷幻感像层薄膜包裹大脑。

水汽扰乱视线,伊格尼兹近在咫尺,西德尼却看不清他,好似隔了一睹起雾的玻璃墙。她喘息着缠上去,半精灵有如融化的颜料,以杂乱的轨迹淌成一片混沌――只有他的眼睛,清醒的,思忖着什么。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性事,西德尼将自己的全部投入这沸腾的情潮,伊格尼兹却从一开始就抽离了一部分,在某个她看不见的空间里,俯视着。

西德尼感到强烈的失重感。

一个念头冒出芽,发疯地生长,纠缠大脑――

他在考虑什么呢?他在想什么呢?

西德尼抓住伊格尼兹的衣领,就欲开口。衣扣蹦开,半精灵的胸膛显露一部分,烛光照亮那里。西德尼愣住,她放开手,身体缓慢地压着实验台倒下。

烛光骤灭,整个屋子黑了下来,精灵披散着长发,高大的身形遮去月光,有如经年累月生长起的雪峰。

意识逐渐模糊,彻底沉入昏睡前,摇曳不定的风带来绵长的叹息,“我很抱歉,西德尼。”

西德尼在梦中醒来,她晃了晃头,一股呕吐感直灌嗓眼。她捂住嘴唇,咳嗽了几声。

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这梦境不太美好,它嵌在四四方方的空间中――一间地下囚室,狭窄极了,房门紧锁,地面潮湿滑溜,阴冷的石墙上爬满苔藓与虫蚁的足迹,仿佛埋入地底的古棺。唯一不同的是朝东那面墙最上方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巴掌大点,绿藤从外爬进。

这地方似乎闲置了许久,霉菌味呛得西德尼鼻端发酸。她低头,看见墙角摆着一盏玻璃灯,玻璃壁在尘埃长久的腐蚀下斑驳得像枯树的外皮,边上累着一堆破旧的书本,被虫蚁啃咬得只剩外壳。壳上写着名字,伊格尼兹,第二次在龙堡见面,银发的半精灵微笑着对她说:“我叫伊格尼兹·费伦桑。”

西德尼望着这些陈旧的痕迹,眼珠一动不动,不知怎么就望见了它前主人生活的影像。

年幼的精灵刚进来时,常常靠在墙角将自己的十指撕咬得鲜血淋漓,他适应得很快,他会用玻璃灯驱逐蚁虫,或者跟伸进来的绿藤握手。

偶尔他攀上墙从通风口朝外望。龙堡的时序变幻错乱,但偶尔――偶尔,会有一个闪着玫瑰色泽的和煦落日。半精灵一直等着,等着阳光照进一缕,他会抓着荆棘攀上墙,用还留在眼眶里的那颗眼珠感受光的抚摸,或者伸手去捕捉飞鸟掠过带起的气流。

西德尼踮起脚,想知道伊格尼兹透过石口看到了什么。正巧,是日落,大笔有层次地敷涂色块,万千云埃浸泡在粼粼橘波中,蒙晖的雪山在落日的怀抱中沉睡。果然很美,瞧,太阳一定是世上最慷慨的事物了,向每一个眺望它的人展示相同的美丽。温暖均等赐予,是有些人一小部分的调剂,是有些人唯一的光。

她低头,发现小小的通风口四周布满凌乱的抓痕。日晖洒下,就像血。

“西德尼。”后方有人叫了她。

西德尼回头,看见伊格尼兹。他束着长发,笑容温和。

“这是我曾经的房间,”他走过来与她并排站着,浅银的虹膜倒映余晖,仿佛海水与烈火共生,“现在的我啊……”

他衣着闲散,襟扣解开几颗,露出的脖颈与胸膛上,缝补留下的针脚一道道缠绕,黑色丝线埋入肌理,长进雪壑状的伤疤,勉强牵拢着破碎的肢体,随时可能骤然崩解。他揉着西德尼的金发,悠远的目光与落日接融,“――已经死了。”他说,“伊格尼兹·费伦桑已经死了。”

西德尼翕张的嘴唇被精灵用手指掩住,他以和缓的、聊天般的语气向她讲述,“我早已经沉没在龙堡外的蓝湖中。很早之前我就预料到了死亡,我花费数年炼造了一副完全一致的躯体――就存放在那座巫师塔底。如果我的计划失败,生命垂危,灵魂会从濒死的躯体剥离,附在新的躯体里苏醒。”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新的躯体有一个我怎么也无法解决的缺陷,它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腐朽,之后我会变成一具活着的骷髅――或者行尸。”

“之前我不是很在意这个。活下来是我竭尽全力所能获得的最大胜利,具体以什么状态并不重要。”

西德尼愣了愣,她不想听他说下去,可她又觉得――必须得听似的,精灵的声音在她耳畔徘徊,“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奇怪?我遇见过那么多人,他们都有同样的疑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活着做什么?死亡会让一切变得轻松,为什么不肯投入更好的归宿?”

精灵在腐朽,肌肉组织从指尖脱落,仿佛半融的雪一块块掉下来,只留下冰雕般的骨骼。“不要说了好不好?”西德尼摇了摇头,眼泪平静地滚落,用那种哀求似的声音低语,“先……休息一下。”

伊格尼兹按住她的嘴唇,接着说,“日落来得总是很偶尔,或许在第二天,或许在下一秒,我多活一段时间,或许我能多目睹一次。看,苟活也有那么点好处……”

冰凉的指骨拂过她的面颊,温柔得有如初春消融的雪。西德尼闭上眼,龙堡的一切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旋转沸腾,那些窗,灰黑地砖,从不熄灭的古老油灯,爬上旋转阶梯的绿藤,森林巨树般沉默的冰霜巨人,入了夜能把人逼疯的死寂与恐怖,那些血泪,那些黑白棋,走不出来的,那些囚禁了精灵一生的梦魇――汉泽尔更先进入笼子,汉泽尔更先进入笼子。“不要说了……”她摇头。

“于是我遇见了你。”伊格尼兹说。

“西德尼。”他在落日中冲她微笑,两个眼眶早已变作空洞,倒不是很恐怖,怎么会有人觉得没按上眼球的人偶或者被烧出洞窟的白蜡恐怖呢?“在最后。”

地牢里的精灵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了他的星星。

“可我……什么都没做,”人鱼少女张口时眼泪就跟着滚落,“我什么都没做……抱歉,我独自逃了出去,我没能找见你……是我应当道歉,对不起――”

伊格尼兹摇了摇头,柔声说:“别哭,我总不可能一直保护着你。你可以更自由地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在我离开的时候。”

西德尼不知何时推到了门外,伊格尼兹的手臂穿过门廊,骷髅的手掌温柔地蹭过她的面颊,好像躺在浅海滩受阳光沐浴一样,西德尼不确定,她似乎做过类似的事。

徘徊的风从她耳际抽离。“再见了。”

门内,伊格尼兹牵住年幼的精灵。囚禁精灵那么多年、他望了那么多年的石墙轰然倒塌,一头铺开白茫茫的光雾,蜿蜒通入某个遥远的境地。他们转身离开,身影如泡沫,一点点地,消弭在朦胧混沌的白色中。

“伊格尼兹?”

门合上了。

人鱼喃喃自语,声音坠入遥不可知的深渊。她试着叫他,话语被海绵般松软膨胀的黑暗吸纳,没有一丝回音,四处延伸开的,都是沉闷的黑暗。不知何时天黑了,空荡荡的走廊通入暗潮。满月散发稀薄的光,四周是让人胸闷的浓黑。伊格尼兹呢?他不在。

汉泽尔一生都想离开糖果屋。

汉泽尔最终没有离开糖果屋。

连同他包含血腥、杀戮、欺骗与痛苦的过往。

“伊格尼兹?”

人鱼念叨着这名字,眼泪终于崩溃似地淌了下来。

人鱼少女在某个清晨被心怀不轨的精灵诱拐到险地,就像初春的花蕾被深冬的雪打湿,就像极点的昼夜在北海面上碾转重叠。人鱼生活在拥有盛开鲜花与永恒白昼的花园里,精灵挣扎在沼泽的泥淖中。精灵从身躯里剜出称得上美好的东西,构成她看到的一切。

终于一道门分割了昼夜,从此凛冬盘踞,长夜无尽,精灵腐朽老去,人鱼依旧生活在花团锦簇的花园里。

西德尼从梦中惊醒。

入目是她的卧室,钟表一格格转走,窗外雪花静悄悄地飘落。

“伊格尼兹?”

她试探着叫。

“我在这呢。”

一点橘色灯光划亮了伊格尼兹的面庞。他坐在她床边,揉着她的发尾。

好像从长久的噩梦中挣脱,又好像坠入更深的梦境。西德尼狼狈地捂住脸,微笑与哭泣争夺着主导权,最后笑容取得上风。她牵起颤抖的嘴唇竭力挤出微笑,眼眶湿润得就要挂不住满溢的液体。

“做噩梦了?”

伊格尼兹就坐在她身边,安抚着她的肩,掌心的温度煨烫了她的皮肤,为她染上熟悉的痛苦和快乐。他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西德尼卸去所有力气让身体软在他臂弯里,好像终于得到圣诞礼物的女孩,好像将松子满足拢入怀中的松鼠。那手掌按在她背上,心脏那儿突然被填得满满当当,充实得不可思议。

伊格尼兹会在寒夜里抱紧她,会在她呼喊时回应。这覆盖大雪的木屋是他们的房子,里面有烤得暖烘烘的壁炉,温柔的羊绒毛毯,煮得正沸的热汤和可爱的蘑菇形挂灯。他们还有未装修好的家具,还要窝在沙发里望着对方发呆,种在门外的花想必来年就会冒出嫩绿枝桠。他们还有那么多个圣诞节要一起度过。

黎明不会到来,梦也不会醒了。

“西德尼,给你的礼物。”伊格尼兹安抚着她,取出一把精巧的猎枪,下巴蹭着她的额顶,语气温和绵长,“雪停后,我教你打猎。”

西德尼将脸埋在他胸膛。

好啊。

热泪滴落。

卖房的猫老板和精灵对话内容如下:

猫:如果美丽可爱的西德尼小姐愿意给我一个人鱼的吻,房子的首付可以立减百分之二十……

精灵:不行。

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