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出口的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让他狠狠的噎了一下。

他的语气里是他的不确定和征询,而在她看来这是优柔寡断的外现,让她霎时有种历史重演的赶脚。

凭什么他招招手她就得巴巴迎过去,这不是重蹈覆辙么?

“很晚了,你回去吧!”余清音看着他,明明一副快滚吧的眼神。

宋珩妥协。

这天的谈话不欢而散,第二天宋珩早早在她楼下等她,担心她没吃早饭,给她带了牛奶和三明治。

余清音并不领情,一口没吃。

那天的话题两人没有再提起,但隔阂都陡然立起,宋珩也不敢惹她,她对他的冷淡日渐式强。

后来的几次索欢,余清音一直兴致泛泛,倒也没有多反抗就是一点也不热情,只有在高潮的时候才会失控一会儿,让宋珩很是溃败。

宋珩去成都出差回来给余清音带了点小特产,都是蜀中特有的糕点,别的地方买不到,知道她嘴比较挑,他特意跑了好几家挑那种好看又好吃的或者低脂的,显少逛街购物的他提了满满两大纸袋。

余清音抱着一摞文件从柳熙办公室出来,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这俩纸袋,疑惑着环顾西周,这是公司又发福利啦,怎么其他人办公桌上没有。

同部门的小胡跑过来解释:“清音姐,宋珩给你打了好多好多电话,你不在,我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

宋珩得知余清音在忙,就请小胡帮忙把东西拿给她,小姑娘一听屁颠屁颠的跑下去,谁知发现了个惊天秘密。

余清音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胡没看出什么异样,语气里掩不住羡慕:“原来清音姐的男朋友是是宋珩啊,真的好帅又温柔!”

余清音面无表情的反问:“谁男朋友,你男朋友?”

“……我倒是想有个男朋友……”小姑娘反应迟钝,最后一个字半含在嘴里,扣着手指扭着腰只顾着发春。

余清音把纸袋直接递给小胡:“你去给她们都分了吧,我不爱吃这些。”

余清音失眠的频率又高了起来,凌晨3点还睡不着,清醒的要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睁着眼睛发呆。同样的情景她大一也经历过,看过医生,医生不建议常吃药,她也怕自己过于依赖安眠药,于是每次失眠的时候,她都是熬着,可是这种孤舟无依的漂泊感正是最难熬的,很多抑郁症正是以失眠为起点。

余清音早晨喝了两大杯咖啡才勉强能止住困意,刚到公司就被柳熙抓去开会,随心所欲的用了一上午,饭点的时候随手一丢,和运营部的副总监手牵着手去陪客户吃饭,美其名曰,重要饭局非中层以上人员不得参加。

余清音撇撇嘴,瞧瞧瞧瞧,说的是人话吗?

一个星期的加班摧残终于按期完成客户的指令,柳熙大发慈悲说大家忙完手头工作就可以提前下班。

柳熙坐在转椅上,捧了杯奶茶装模作样的小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欲把余清音喊进办公室八卦,但余清音忙着做报表没空理她,柳熙扭着腰出来找她。

柳熙半倚在办公桌上,感叹:“哎,黎彬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空气依旧安静,余清音头都没抬一下。

柳熙瞄了眼余清音,自己乖乖的解释:“知道吗,我们部的这个单子就是他介绍来的”

“黎彬?你听谁说的”余清音终于舍得看她一眼。

“咱客户说的啊,那天中午我和他们一起吃的饭,一小秘书说的。”

余清音没有说话,眼睛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我说,黎彬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你吧?”

“我和他就说清楚了,早没什么联系了,估计他只是顺口一提,毕竟咱公司也是行业内的首屈一指!”

柳熙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还有那个叫宋珩的呢,你俩……”

柳熙挑眉,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余清音脸色冷了下来,看着屏幕继续工作。

“切,你还给我装。”柳熙俨然不信。

“没骗你啊,我们一直都没关系……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余清音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看……”

“从一开始我就没考虑过他……黎彬我都没考虑很何况他。”她语速很快,似乎是担心被打断。

柳熙半信半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转。

“你和薛总监呢?怎么没听你提过?”她转了话题。

“说你呢,干嘛又扯我身上来了”柳熙不满。

其实像她们这种新时代独立女性,体面稳定的工作,身材样貌都拿得出手,不乏追求者,但往往谈恋爱却越来越难,毕竟已经不是可以挥霍的年龄了,每一次谈恋爱就像是一场冒险,往往考虑的比较多。

感情更像是一种长期的合作伙伴,谁都不想付出以后没有等价回馈,甚至付之东流。

余清音明显不想继续刚才话题,柳熙见状也不再追问,捧着水杯去了茶水间,年纪大了就应该多喝白开水啊。

余清音把文件整理好,直接发到柳熙邮箱,关上电脑,下班。

已经六点半了,距离宋珩给她打电话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他还在楼下等着她,看见她下来,他降下车窗,冲她笑:“下班啦?”

余清音没说话,上了车就开始睡觉,到家的时候宋珩也没有喊她,直接把她抱上去,她早就醒了,但没睁眼,她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珩了。

已经进入七月了,整座城市逐步进入了一年中最黑暗的盛夏,正午时分的阳光让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只有室内的空调才能让人有一丝活下去希冀。

健身是不可能健身了,往大马路上一站就是在消耗卡路里了,余清音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和周菲煲电话粥,周菲快结婚了,婚期的具体日期还没定但就是在下半年,国庆节的可能性比较大。

周菲的老公也是C市的,两人大学是校友但不认识,毕业之后经人介绍才知道,两人现在都在C市工作。周菲比她还小一岁,也25了,当初誓死不早恋的人最先迈进婚姻殿堂,而她还在没有男朋友的路上匍匐。

哎,世事无常啊,余清音狠狠的伤春悲秋一番。

过了没几天余清音接到了陈鹿鸣的电话,大清早的也不知道上哪买醉去了,电话一接通,他先是鬼哭狼嚎了半天,余清音合上笔记本电脑,专心听他叫,大概是嚎累了,说了一句人话:“姐姐……我很难受”

余清音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因为周菲?”

“嗯~她要结婚了”陈鹿鸣委屈哒哒的,“我昨天才知道,姐姐……我好难受嘛?”

又来又来,余清音耐着性子听着他语无伦次天南地北的嘟囔了好一会儿,末了他添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不敢”陈鹿鸣打了个酒嗝,闷完了一杯酒,“怕她知道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又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呢?你又没问过她。”

“她说过把我当哥们的”陈鹿鸣哀嚎一声,魔怔似的又来一句,“她要结婚了……”

“你打算告诉她嘛?”余清音问。

半晌,那边传来声音:“算啦,也回不去了。”

余清音叹了气,怅然若失的感觉,这世界上最无力的一句话便是回不去了。

天气愈发热起来,任何室外的娱乐项目都变得麻烦起来,连酒吧大家都不想泡,下了班就回家,余清音也是常规的公司家里直线跑,她和宋珩也快半个月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余清音对他的抗拒之意日益递增,宋珩虽有心扭转却无力回天。

无论什么感情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只有一方热络的话,燃起来也没用。

宋珩在工作忙碌和感情不顺的双重打击终于病倒了,林哲吓得不轻,亲自给送到医院批了他两天假。

宋珩其实就是发烧,一直拖着没吃药,在医院打完点滴就回家了,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很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工作以来,生物钟准时的连周末都不例外,哎,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个人来陪陪就好了,宋珩美滋滋的想,可是余清音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生病的话该有优待吧……

余清音的手机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在她第n次挂断以后,手机又响了起来,路过的柳熙瞟了眼屏幕,用手背敲了敲桌子提醒她:“接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余清音抬头。

“比如,被人绑架需要你帮忙送个赎金什么的。”柳熙说完,飘进了办公室。

余清音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不正经的上司。

她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宋珩咳嗽了两声,故意把自己病情表现的很严重,余清音已经起了要把救护车叫过去的心了,宋珩连忙婉拒,说不需要救护车,她来就成。

余清音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给柳熙请了半天假,去楼下打包了一份粥和一些吃食,毕竟刚才宋珩那个气若游丝的声音确实装的挺像的,万一是真的呢!

赶到宋珩家,她敲了敲门没反应,想到了她包里还有他家的钥匙,便翻了出来,这是当时他为了骗她家钥匙承诺等价交换来的,虽然她也不稀罕,今天正好一并换回来。

她打开门进去,发现厨房里这位声称病的走不动道的患者正在厨房给自己熬粥……倒真是怕自己饿死。

宋珩看见余清音,楞楞的看着她,以为自己烧迷糊了。

余清音看着他:“病傻了?”

宋珩穿着灰色松散的家居服,神态确实有点疲惫,见她突然出现,苍白憔悴的送殡脸立马变成了当爹脸,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语气里充满了惊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虚弱无力外加呼吸困难,你都把自己半只脚说进坟墓里了,她能不来嘛?

余清音坐着看他吃完了一杯粥和几个素包子,见他一时死不了,打算离开。

宋珩拉住她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她:“陪陪我……”

“可以吗?”

余清音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答应:“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宋珩眼睛里闪出光芒,以身相许都愿意。

“把我家的钥匙换回来,这是你的。”余清音说着吧一枚钥匙放在桌子上。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眼里的光芒熄了火,他睫毛颤了颤,似是不愿意,好半天从口里挤出一个字:“好”

说是陪着,其实只是余清音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宋珩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气氛融洽到有些无聊,余清音想如果她现在告诉宋珩她要回去,宋珩也未必会阻拦她了,但她并没有说,只当是可怜他好了。

余清音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去厨房打算弄点吃的,把盛着半成品粥的锅移开,余清音重新放了个汤锅,添了点水,扭头问:“面条吃不吃?”

客厅的宋珩从沙发上冒出来个脑袋,温吞着点头:“你做什么都吃。”

水烧开余清音撒里面点挂面,见冰箱里有鸡蛋和油菜,她也加进面条里,又腌了点葱花,两碗面端上桌。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点,宋珩吃饱喝足有些困了,擦擦嘴就直接回了卧室,感觉再晚一步他就要昏倒了,这脑袋疼的不像脑袋。

余清音以为他是困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打算回公司,结果一进卧室发现宋珩整个身子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余清音试了试他的额头,烫的厉害,这哪是困了,分明是昏睡过去了,心脏倏然提了起来,把他身子翻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还好呼吸平稳,

余清音放弃了给他打120的打算,暗自吐槽,一个大男人有这么病娇么?

正要给他盖被子,胳膊却被握住,他嘴里喃喃呓出几个音节,余清音没听清,试探性的问他:“需要去医院吗?”

宋珩只觉得自己眼皮滚烫,眼睛睁了睁,摇头:“吃药就行。”

他头很疼,昏昏沉沉的,想睡过去,但他不敢闭眼,他怕他一睡,她就走了。

宋珩吃过药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些,余清音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38.5。

“算高烧了,去医院吧”她问。

“没事,今天早晨还39度呢。”出了点汗,宋珩有了点精神。

“你……你不会没去医院吧?”

“去了,昨天去的,吃了药就没事了。”宋珩浑身没力气,躺在床上,说话瓮里瓮气的。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余清音站起身。

他没说话,她以为他睡着了,谁知她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的宋珩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停下,他又唤了一声清音,而后又狠狠的哽住。

她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你……是不是早就不想理我了?”他可怜哒哒的说,“若不是我生病,你也不会来见我吧!”

对上他的视线,余清音心脏似漏跳了一拍,而后又加速起来,她问:“你怎么了?”

“我听见了”他稳住心神,语气冷静下来,“那天我去你公司,你加班……我上去找你,听见了你和柳熙的谈话……”

两人沉默了,他本来澄澈的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对上他的眼睛她下意识想躲开,可是却拼命暗示自己,她必须坦然。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余清音先开口打破寂静:“所以呢?”

“我想听你解释”宋珩声音很轻,几乎是气声。

“你想要什么解释?我们本来不就是一夜情发展而来的稳定炮友关系吗?”余清音嘴角噙着自嘲的笑,是在回答他也是在告诉自己,她本来不打算今天向他多说什么,但既然他已经都明白了,她也不想避而不谈了。

“只是这样吗?”宋珩艰难的坐起来,静静的看着她,“你对我就只是这样?炮友?”

“不然呢?当初说做炮友的不是你吗?难道这中间你喜欢上了我不成?”余清音故意激他。

“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了吗?”宋珩不死心,胸口闷闷的疼,空气稀薄起来压的整个肺部呼吸困难,胸腔涌出密密麻麻的破裂感,于此相比,发烧的那点不舒服简直能被忽略不计。

“你说呢?”她的表情毫无波澜。

看着她决绝的表情,他突然捧住她的脸,拉进自己,吻住她,他面容苍白,连唇色都透露出一种病态,滚烫过人。

余清音并未大力反抗,她只是侧开脸,他吻到她的唇角便停下了,两人挨的很近,呼吸交织,却是各怀心事。

宋珩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喉咙撕裂般的疼:“所以……你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

“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和我上床吗?”余清音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够嘲讽,“我们几年前就分手了,你难道忘了?”

“我没忘。”宋珩扯了扯嘴角,发声都有些无力,“从年前的相遇开始,你对我并没有明显拒绝,所以,一开始你就对我有所保留的吧?”

“对”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好玩。”

“我不信”

既然他非要个答案,余清音也不介意多说一点:“因为我想让你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想让你感受下什么叫患得患失,不过……似乎不怎么成功,对吧?”

宋珩嘴角微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当年你不就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永远都在揣度你的态度,可是,隔了多么多年你偏偏又来招惹我,是想再让我尝试一次被甩的滋味吗?哦,对了,这个怕是不可能了,我们现在只是炮友哪有什么甩不甩的。”

“所以你是……故意报复我的?”

她沉默了,是不是默认了?

过了良久,余清音才说话:“不是你主动招惹的我吗?”

“是啊,一直都是我主动招惹你的……”他慢慢放开她,“你并不拒绝我,还愿意和我上床就是为了看我此时的痛苦?”

“我拒绝过”

“不喜欢我了,还……和我上床,你还真是……豁的出去”他牙齿紧合,渗出几个字。

“你永远这么自以为是,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痛苦嘛?”面对宋珩,她已经习惯性的漠然。

“你是这样看我的?”

“你,喜欢上我了?”她眼神复杂,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是不是感觉面子上特别挂不住,很恨我吧?”话虽然劲烈异常,可她的神情确实冷冷的。

“当初我也是这样的恨你!”她说

当初?……宋珩恍惚,眼睛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东西:“你今天来是因为我生病了,还是只是为了拿钥匙?”

“重要吗? 现在都说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吧!”余清音语气冷淡。

宋珩没说话,情绪已经恢复到平常,余清音毫无留恋的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宋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卧室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生病,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单薄,

她扭头看他。

宋珩嘴角微提,静静的说:“毕竟睡了好几个月了,有点感情很正常,我胡言了,你别介意。”

余清音握着门把手,背对着他:“以后就别见面了”

“做普通朋友吗?”

“你觉得做的成普通朋友吗?”

他没说话,眼神复杂。

门开了又关,一室安静,宋珩盯着她离开的地方,出神好久,她的背影明媚又决绝。

人果然不能生病,一生病就容易感觉自己特脆弱,特别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