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娜给江流作包扎的时候使用了酒精,透明的液体涂在不大却数量挺多的细小伤口上的时候江流的手瑟缩了下,因为酒精的刺激。

但到底也只是一点小小的伤口。

并不会太疼,起码这种疼痛,在她的忍受范围以内。

但肖净文的话,却像是超大负荷的电流,猛然一把将她电起,浑身上下噼啪作响,现在脑子都还有点儿懵。

她怎么可能——爱上谁?!

“你,瞎说什么,什么爱不爱的。”

干涩的语调从手掌已经不在流血的人嘴里吐出,刚给人包扎好了伤口的齐娜和说了话的肖净文闻言,一道抬头看向她,那种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

“没这种感情的话,你让我送什么人啊,还说要介绍人给我们?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念头?”

齐娜说的直白,

“...没事儿,你怎么觉着就怎么来吧,反正我是后悔过的,你想学学也没关系。”

肖净文却嘲讽来。

江流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伤口都不深,但被齐娜包的有点吓人。

她并不是不愿意承认这种心情,可是,如果承认了话——她要怎么面对呢?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某个人,却在已经有了这种感情的情况下——

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伸手就想去抓酒杯,不意外看到了那摊乱,江流下意识的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盒,试了两次却没能准确的把里面东西拿出来。

“你就别抽了,这会儿烦又有什么意义,真要是还转不过来你就等着吧,要么跟她一样搞一出更糟糕的,然后翻然悔悟,要么人家脑子终于正常了一脚踢了你。”

齐娜其实也很不耐烦,她自己的事情现在也是一团乱麻,好容易把那小子给送到了他们公司的新人部当了个练习生,让那家伙因为封闭训练离她远了点,可走的那天晚上...那家伙...

她也真是够呛,明明打从心里不打算再搞什么,偏偏...抵不过美色...

这事儿怎么说呢,那小子长相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审美观了,可,真要和那种小不点谈恋爱,对方的新鲜度又能维持多久呢?

又或者,她呢?

她能有和这样的小朋友走下去的勇气吗?

有时候真是羡慕这两人,齐娜一想到这同一间屋子里的两个女人都有个青梅竹马的男人傻了吧唧的不管她们怎么作都忍着受着,就烦!

她要是有这么个人,肯定天天到处喂狗粮,那还舍得这么折腾!

这边,江流还在想要承认又不愿意承认的自我厌弃和矛盾中挣扎,另一边的男人则简单的多。

一旦发现了自己真正渴望和想要拥有的是什么之后就连最后的一丁点儿自尊都舍去的人,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办公室的事情发生之后回家的当天下午,石岸就发烧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间打了电话给学校请假,剩下的时间则吃了一颗退烧药躺在了床上,没想过去医院,累。

他记得自己似乎接到过江流的电话,电话里对方挺忙的样子,说着回不来的话——很熟悉的场景,不是吗?

他很努力表现出正常的给对方回答,然后听到电话被挂掉的声音。

应该没哭吧...模模糊糊的想着,所以应该没有给她惹麻烦,或者,让她生气,对吧?

这样想着,思绪更沉,冷热交替,昏昏沉沉之间,石岸只觉得自己好像还接到了几个电话,但似乎是...男音?

可能还是那个男人吧,叫,邵安阳对吗?

但他已经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在乎这些了。

哪怕电话里吼声有点大。

沉沉睡去的时候是哪一天,白天或者夜晚,没人知道。

石岸只觉得自己似乎变得很轻,又轻又透明的样子——然后他看到了他自己,模样很年轻,稚嫩却也灿烂。

那是个熟悉的场景,穿着宽大篮球服的少年黑发张扬,左耳的三个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球场外围住的男男女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和欢呼,他进球了!

“石岸加油!石岸加油!”

“一班加油!一班加油!”

“石岸——!”

进球后被疯狂呼喊名字的男孩做出了一个握拳的姿势,面上虽然没笑,但眼底的得意显而易见,身旁的队友走来,撞肩膀的撞肩膀,拍胳膊的拍胳膊,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各个青春洋溢。

身材高挑的少年活在这种氛围里,整个人都是鲜活的。

可偏偏,少年的视线下意识透过人群朝自己二楼班级的方向而去,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双无甚情绪的眼睛,看到他看过去,对方也没有多惊讶,简单克制的,冲他点了点头。

江流。

少年心底默念。

少女的眼神总是如此,恰到好处的克制和距离感,让见到对方第一面起就觉得熟悉的少年忍不住总想要去追逐那双平淡的眼睛底下不一样的东西——明明陆明说,她不会是她的。

理智告诉他,陆明是对的,那个离开的女孩说不定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算没有,也没可能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文盲变成现在这样的学霸,可他就是克制不住——

“班长,你是有什么想和我的说吗?”

高中时期品学兼优姿容俊美的男孩耀眼又夺目,理所当然的被选为了班长,一整个班上,除了迷妹之外,剩下也都是要好的朋友什么的,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或者说是,渴望与之相处的。

除了她。

女孩总像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一副并不太希望深交的样子,可他的视线却——

于是有一天,被留下打扫卫生的最后,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的打量次数太多了?

女孩忽然走到教室最前面清理黑板的他面前,说。

“啊?我,我没有,不是,我...”

男孩儿直觉的否认,结巴着,在看到自己面前的女孩时忽然往后退了两步——从女孩儿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好像是某种沐浴乳,味,味道,好好闻的样子——可距离太近了,他,他有点,有点...

男孩的结巴很快结束,可耳根忍不住升起的热度让他有些害羞。

“是吗?那抱歉了,班里垃圾我带出去了,明天见。”

女孩神色平静的垂下眼睛,弯腰捡起留在地面上的两个黑色垃圾袋就要走。

“见,等等,等等,我,我来,我来好了,有点脏你别,”弄脏了手。

男孩的声音在见到女孩站直后面上似笑非笑神情的时候,停住了,那种意外的熟悉感——

在他记忆里那个女孩没有弯下脊梁的时候,经常见到的那种表情,让男孩的脚步顿住,身体都僵硬起来。

真的是她吗?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强的回来了吗?

男孩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幼年时那个女孩儿的样子太过深刻,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样子,让他怎么都无法忘怀。

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所以见到相似的人就会产生联想还是真的——自己的直觉就是正确的?!

“有什么脏不脏的呢,更糟糕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班长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害怕,这种事情?”

说话的女孩有些恶意的勾起了唇角,但到底是微笑了。

女孩的笑容一丁点儿都不灿烂,但面上却还是会因为笑容露出一个小小的米窝,就在嘴角的附近,看起来,有点儿可爱。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少年的记忆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对他露出恶意的样子,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小小米窝——

他几乎冲口而出:是你回来了吗?

可到底,话还是没有出口。

更糟糕的事情,说的是,是他最开始的时候把吃过的食物丢到地上,让她捡起来吃的事情,还是大冬天把玩具丢到泥塘里逼着人去捡,再或者...

一想到自己当初的那些,幼稚又愚蠢的行为,男孩就什么话也不敢说。

下意识低下头去,等到再抬起来,前面已经空无一人。

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就跟平常一样。

直到因为下一次的月考之后,女孩的成绩上升,很快就只落在了他的身后,如此一来——他们成了同桌。

男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欢喜多一点,还是忐忑多一点。

在众人的歆羡当中,女孩背着自己的书包抱着一大摞的书坐到了自己的身旁,男孩可以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女孩身上浅得几乎没有的香味,这种香味...上次闻到之后他去超市的时候有,有不经意间,找到过一瓶味道类似的,可那种浓郁的味道...

有些困扰的闻着女孩身上传来的味道,男孩儿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听课了。

从女孩坐下之后就开始走神的男孩心慌意乱,可隔壁的女孩一径的平静,因为不敢看对方而刻意假装专注上课的男孩可以感觉到对方落座后往书桌里放东西的动作,上课时书写的声音甚至,甚至对方呼吸的声音...

太,太,太近了...

“抱歉,我的笔掉你脚下了,可以让一下吗?我好捡。”

正紧张的不得了的男孩忽然听到声音,甚至感觉到自己手肘部分被人碰触的温热,紧张的抖了一下,

“可,可以。”

因为坐在内侧,男孩几乎是在女孩发出声音之后就贴在墙壁上,可那只狡猾的水性笔却像是和两人作对似的,在女孩弯下腰去捡的时候往男孩贴着墙壁的身体下滚了过去,女孩下意识探着身体往前抓,不意外胳膊就自然的贴上了男孩儿的腿。

炎热的夏季哪怕班上开着空调,下课时刚打过篮球的年轻男孩浑身上下都是汗沁沁的,女孩干爽的手臂贴上来的时候,男孩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僵硬的不行,大脑当机,时间都像是以日夜来计数了。

等到女孩捡到笔离开,男孩已经湿透了。

他觉得女孩捡个笔可能捡了一整节课,可到底时间也只过了几秒钟,双方肌肤接触的时间,可能更短。而他自己粘糊糊的腿可能会让对方觉得恶心,

耳根都红透了的男孩在女孩道谢的时候含糊的应了声,除此之外再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敢从墙壁边上坐回去,就那么一整节课以一种可怜巴巴的姿势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