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悲伤。

好悲伤。

好悲伤。

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天空是一片灰暗的颜色,就连流动中的空气都充斥悲伤的气息。

玻璃般透明的泪花满溢,湿润温热的眼眶,以致周遭一切成为一片模糊。

那种痛苦好比将自身的五脏六腑抽取出来,把一根根骨头拆开而後粉碎,痛澈心扉。失去灵魂的我剩下空无一物的躯壳,如同被千刀万剐的伤痛,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的绝望,以致天空就算怎样观看都剩下一片悲凄的灰暗色,云不再是纯洁的白色,而是像黑曜石般的颜色,使人看见都感到悲伤。

即使转眼间有耀眼无比的光芒照射到我的身上,仍然是没法驱走我身上的黑暗。没有一件事比现在的处境更要令人伤心,痛苦得无以复加。心逐渐痛得麻木起来,失了感觉。不对,是痛苦得忘了要有感觉。

好痛苦。

好痛苦。

好痛苦。

微弱的光线透进半掩着门的房间,映照出一副瑟缩着的少女身躯,她每动一分,痛苦就蔓延全身。身体和心灵之痛不断地折磨她,闭上两眼不去理会这些痛楚,偏偏脑海不停的闪出当天的遭遇,心中愈来愈觉得凄惨,对於当天发生的事情,她感到无比後悔。

忆起沿途前往那客人家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为甚麽不马上拒绝并且立即离去呢?如果她那时候及时离开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不禁在想,为甚麽那些人要这样对待她呢?彼此无仇无怨,她也只不过是为了金钱所以赴约而已,何以会沦落至此?

想到那三人视她为发泄工具,更加感到悲哀。甚至知道她遭遇的人也要不顾她的感受折磨她。她自己却不争气,受不住诱惑,为了金钱竟无视身躯的痛楚,若无其事答应人家,该死的虚荣心!倘若後来她把这件事去告诉其他人,亦都只会被人取笑,还会被认为是自找苦吃。当天的遭遇,以及这几个月以来的事情,是她心中永不能磨灭的伤口。

嘴唇边尝到咸味,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汹涌而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她不知不觉地哭泣,是在圣诞节的那天夜晚,在她心爱的人面前泪流满面。不过再想也是於事无补,之後她断断续续地悲泣,内心一片空虚,逐渐麻木起来。哭累了,渐渐地,沉沉睡去。

凌晨两时,泪痕已乾的母亲坐在餐桌旁边,出神地凝视着笔记本和一个钱包。不远处,传来开启大门的钥匙声,父亲回来了。他一进门,只见平日习惯早睡的妻子深夜仍未就寝,大感奇怪。

「老婆,你怎麽了?」他一边放好公事包在餐桌上,一边问她。

「我从来没有这麽生气过,也从来没有这麽伤心过。」母亲以沙哑的声线说出这句话语,语调平淡如水毫无抑扬顿挫,未等父亲开腔,母亲递上那笔记本给他。

她续道:「你的乖乖女儿这几个月以来做的好事,她学人去援交。这些是她写的纪录。」

「不会吧。」父亲感到难以置信,蹙眉,翻开笔记,里面其中有几页写着一些男人名字和金额。

「我刚刚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母亲眉头紧皱,两手按着胸口。「打得我心都痛了。那种感觉真是难受!」

父亲这才坐在餐椅,摇头叹息道。「唉!都怪我们平日只顾工作,没有好好管教女儿,害得她现在如此。」

「也不算是。本来她就很懂事,每日都花很多时间读书,即使她是在外面温习,也不会超过晚上十一时回家,从来不用我们担心,当时我甚至在叫她不要温习得太疲倦呢!现在,她打扮奢侈,一个星期总有三四天,差不多午夜十二时、凌晨一时她才归家。」母亲回忆以前美好的日子,更觉凄惨。

「有时我不禁在想,假设她早上上学,晚上去援交,为甚麽一点风尘味道都感觉不出来?」父亲数着钱包中的钱,每一张钞票都是她出卖身体才获得的报酬,内心愈来愈感到沉重。

「她掩饰得好吧,不然我也不会这麽晚才发现了。我在她房间找到这些东西,除此还有一大堆名牌衣服,化妆品等。」母亲再道:「我最为她不值的是,她又不是为了帮补家计,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走上这条路。」

「好端端的,人的欲望糟蹋了一个女孩。」父亲不禁落下泪水:「真是傻啊,澄奈……」

「我从来没有试过这麽憎恨一个人,而她,竟然是我的女儿。只好当作没有生过这女儿,我们赶她走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先把属於她的东西交还给她,从此,我们各不相欠。」母亲哀莫大於心死,然後她拿起那两件,使事情真相大白、刺痛三人的心、令他们伤心的凶器,轻轻放在女儿的房间中的书桌上。

清晨的阳光格外灿烂。高澄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昨天发生的一切,彷似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般。她对自己做了一个可怜而安静的笑容,爬起床,感到身体的痛楚没有昨日那麽强烈,遥望向窗外那片湛蓝的穹苍,听见雀鸟清脆的鸣叫声音。忽然觉得外边的世界是多麽的优美。不久,她发现书桌上的两件物品,她珍而重之地,将它们放在书桌的抽屉中。

梳洗完毕,高澄奈走出客厅向正在享用早餐的母亲说:

「妈,早。」柔和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母亲现在听来只觉刺耳。

「早。」母亲总是刻意地调开本来应该注视她的目光,这个女儿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开始褪色,她极度厌恶这个女儿,不愿意见到半根属於女儿的头发出现在视线范围以内,相反地,高澄奈依然照着平日母亲教导她的「说话时要望着别人的眼睛才是尊重别人的表现」的训言,直直对着母亲的脸孔说话,即使母亲乾脆别过头不去看她,高澄奈双目的视线,仍然紧紧地追随她母亲的身影,丝毫不肯移开半分。

「今天没甚麽特别的事。」母亲侧目而视,说起话来冷若冰霜,令人们完全感受不到,作为一个母亲所能给予儿女的温暖感,没有带半点感情的嗓音,就这样传入高澄奈的耳朵里头:「我给你一星期的时间,一星期之後请你搬出这个家,这儿不欢迎你!」

「好的。你不留我,我无谓强求。」她一向不喜欢求人。

高澄奈坐在母亲的对面吃早餐,期间两人没有说过半句话,如同陌生人。

对坐,有敌对的意味。

之後整个星期,父母亲没有跟高澄奈说过半句话,她除了上学之外,其余的时间没有踏出过房间半步。自从那时候开始,高澄奈常常望向窗外,凝望千变万化的天空,痴痴地沉思,思念着某人、某事、思考人生、或是未来的前路。离开後要到哪儿,她仍没有决定,船到桥头自然直。用膳的时候,她的目光仔细留意着家中的每个角落,一砖一瓦,一事一物,她尽量多看父母的样子,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忘记他们的模样。没多久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她要把一切牢记於心。

收到母亲的逐客令之後,高澄奈开始整理她在这几个月以来购买的物品。

把所有东西翻出来,散满整个房间。她将物件分门别类。

衣物方面,她将新簇及整洁的衣服卖给朋友、不合身和过时的衣服捐给慈善团体、破旧的则丢弃。而手提包等卖给二手店收购或是卖给朋友。另外她将一些过期的化妆品丢掉。其余的物品差不多都是卖出去或是丢弃。

这些物品买回来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卖出去时便宜得令高澄奈忍不住失笑。蓦地才惊觉,她竟然就只是为了这些无谓的东西甘愿牺牲一切,家人离弃她,朋友疏离她,她赶走男友,还可以算是值得?

不要紧,还有前途,她差点忘记了自己仍然可以读书。想到这儿,她郁郁不乐的心境豁然开朗。

搬出去那天,她就剩下少量东西,最喜欢的衣物、鞋子、生活必需品……将东西全放进一个行李箱,而她的全部财产只有五万多元。

站在家门前,父亲把一张成人身分证交给她,说:「人成长了,开始要懂得照顾自己。我记得数天前,你踏入十八岁了。」

这星期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太复杂,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他微笑道:「澄奈。迟来的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高澄奈感到一阵温暖的感觉,好窝心。

「虽然嘴上说是赶你出来,其实只是母亲的意思,我没有提出过任何意见。我觉得你做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承受後果。你有空时回来探望一下老爸吧,我绝对欢迎你。」父亲用充满慈爱的眼神注视高澄奈。「因为你始终是我们的女儿。」

然後父亲向她挥手:「再见。」

「再见了。」

她怀着平静、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居住了十八年的家。

别人都说十八岁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对於高澄奈来说,那是最苦的十八岁。

9/9/2007

23:37:17

sakurayuki的话:

开始不喜欢用分隔线-口-

结局倒数中

我要留言啊留言>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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