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洞里。

傅宜修打坐在蒲团坐垫上,闭眸吐纳浓郁充沛的灵气,感觉每个毛孔都得到了滋养,如同清水涤去体内的杂质。

他猝然睁开双眼,欢喜溢于言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终于,炼气十层了。

准备起身,低头看向自己,嘴边笑容一滞。

修炼时排出了体内毛孔里的污质,如今衣服上黏腻着黑色的东西,脏兮兮的,连他自己都嫌弃。

洞外有窸窣脚步声,他一慌,手忙脚乱地要先将脸上的污质擦去。

"宜修,为师给你炼了几瓶固元丹。"

南弦之清越的声音传来。

她站在他面前,看见徒儿袖子掩着脸,含混着回应道:"多谢师傅。"他遮遮掩掩地躬身不敢看她。

南弦之微不可察地蹙眉,将丹瓶放在桌子上,动身朝他走来。

素手搭上他手腕,"怎么了?"

"徒儿…"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她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的手扯了下来,审视着傅宜修。

他心里苦涩翻涌,总是在师傅面前露出不堪的样子。

不过是杂质污面而已,她心下暗笑,想当初她也是如此,却没有他这么无措。

想来徒儿的心性却是要磨砺一下了。

捏了个除尘诀,所有的污秽都消失了。

少年肤色比之前白多了,剑眉星目,是凌厉不拖泥带水的英气。像孤峭山涧里斜照的尘光,乍见的凌厉,与他纯良温和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样貌。

她淡淡瞥了一眼,没有波澜。

对于皮相她向来不放心上,徒儿变得好看与否,与他修行怎么样也没有关系。

这一年里傅宜修一直忙于修炼,不曾照镜子看过自己的容貌,对于自己的变化也不知晓。

只感到脸上有如清风拂面,摸了摸脸,指尖是干净的。

"谢谢师傅。"

"徒儿如今炼气十层了,距离炼气大圆满也不过时间问题。"他嘴角漫出笑意,止不住地欣喜。

南弦之微微颔首,既无欢喜,也无表示。

以傅宜修的资质来说,实在不算上等,至少在她看来。所幸的是对于修炼从不惫懒,也算是孺子可教。

"算起来,宗门内试炼的日子快到了吧。"

云韶宫是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资源丰厚。宗门有一些属地专门给一尚未筑基的弟子历练。

"是,还有一月余。怎么,师傅难道要让我去参加吗?"傅宜修迟疑问道。

"去玩玩如何?"南弦之随意道。

他从没有去过外面,也没有领略过修真界的模样,对于试炼之地,多有听说有奇珍异宝,只是如今他虽然是炼气十层,也不过是南弦之给他用丹药提升的。

什么实战经验都没有,不免心中憧憬之余还有些忐忑。

抬眼看了看师傅,又不敢与她直视,飞快地把目光调转,像乍惊的雀。

南弦之身形高挑,加之周身气质使然,总给人一种压迫感。拥雪的脸依旧神情寡淡,看他时,眸里有旷古深远之意。

他不敢看,不是因为怕师傅,而是因为师傅的目光。

云韶宫光怪陆离的奇景,还是高古深邃的剑意旧址,都无法与之比拟,只唯恐…自己陷进去。

南弦之就这么静静地等他的回答,好似等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即便不想去,师傅也不会苛责的吧。

可是,他不怕的,也不想让师傅有一丁点失望。

"徒儿…想去的,也不会让师傅失望的。"傅宜修说。

"好。丹药快吃了吧。"

傅宜修乖巧地走到石桌前,拔开瓶塞就要把丹药往嘴里倒。

外界的人看到他这吃丹药如吃糖豆的模样,怕不是要痛心疾首地大喊浪费。

南弦之侧身看向傅宜修又道,"不必勉强自己,我的徒弟,所行之事应顺应本心。更不要为了旁物虚名失了本心,修道,也是修心。"

傅宜修唯唯点头。

"等你试炼归来,便闭关筑基。尔后…"她顿了顿又道,"就与为师和合双修。"

傅宜修被这话一惊,炙烫得耳根烧红,手里的瓷瓶都拿不稳了,差点掉下来,紧紧盯着地面,心跳如鼓。

"徒儿,知道了…"他强装着镇定,好不容易说完短短几个字。

后面那句"不会让师傅失望",倒是不敢说了。

南弦之点点头,她一直在用修为压制住禁制,但总有一日会松动,除非彻底解除。

她不在世俗之列,也不在乎那些师徒纲常,论礼法又如何。

只不过对于这个相处不久的徒儿,心中还是有些许愧疚的。

对于修炼所用的器材,她都一股脑的扔给他,有多少给多少。

这一年来,傅宜修的灵石法宝还有丹药,都堆满了他的储物袋。

她在努力做好师傅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