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记忆的骗局

德奥帝国 柏林 1936年 六月十六日

1.

早晨七点半,柏林的暴雨一夜未停。若不是闹钟报时,黑云压城的天空和夜晚没有任何分别。雷声在乌云间闷声作响,雨点打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划下刀割形的整齐水痕。

五十八岁的国防部长安德里希-冯-德莱恩上将仍旧准时坐在早餐桌前打开《帝国时报》。餐桌蜡烛成为餐厅唯一的光源,因为安德里希生平最欣赏狂风雷暴,他自诩这是男人和革命的天气。他甚至哼起贝多芬的革命交响乐,清脆的口哨钻进房间的每个黑暗角落,连绵不绝。只是用口哨哼奏交响曲犹如小丑谈论国家大事,显得滑稽。

早餐异常简单,只有黑麦面包配风干火腿,方方正正地放在陶瓷餐盘中央,连咖啡也未加任何淡奶和糖。但上将的面前却放着两只醴铎酒杯,杯盏之间是一瓶陈年白兰地。

安德里希上将一口气便灌下大半杯咖啡,顺手抄起报纸,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军情局再次逮捕科民党人士”的新闻标题。

一位左翼学者鼻青脸肿,镜框里净是碎裂的镜片,在黑白照片上更显得面目狰狞。他在大学发表演讲时,被军情处黑衣特工以妨碍社会安全罪加以拘捕。

二十年前的战争(1914-1918年)全面胜利后,帝国政府近些年一直暗中筹备“第二次对外扩张战争”,而由于社会阶级矛盾越发激烈,一些民主人士所组成所谓“科学民主党”的反战声音在帝国内也越发声势浩大。

“这帮知识分子真是难啃的硬骨头。”安德里希用手背一把擦去厚唇上的咖啡沫。

当他正准备翻开下一页报纸时,餐厅的大门被推开,两位军情处的守门特工急忙立正行礼。

“长官!”

卢西安披着风衣,径直走到安德里希面前,弓腰行出一个标准的军礼。他低下美丽的头颅,“教父大人”。

六月十六日的早报头条是:“德奥帝国皇帝因健康缘故委托次子卢西安亲王代为摄政”。这份报纸对皇帝多年疏于政务、滥用药物等行径进行大肆批评。版面插图是配的是黑白讽刺漫画,艾德温坐在轿子上指手画脚,几个身材瘦弱的农民和工人正颤颤巍巍地抬轿。记者还在新闻的结尾处评论道:“在对外战争呼声越响的关键时刻,即便艾德温皇帝健康如初,又会有何作为?”

“军情处引导的政变真是干得漂亮,不愧是我最喜爱的”安德里希上将伸出手掌,抬起卢西安那精致下颚,粗胖的手指在他的双唇间摩擦,“教子”。

一道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空,室内瞬间亮如白昼,落地窗的阴影投射在地板上,形成犹如监狱门闸的格状投影。

卢西安的脸部骨骼在转瞬即逝的光亮里显得异常分明而凌厉,如若审判降临的神灵。

安德里希上将也是特工出身,审讯过太多形形色色的面孔,单凭眼神就能读清他们的思想意识。但八年前,第一眼见到还是孩子的卢西安,上将便惊异无比——这双美貌异常的双眼背后没有任何情绪和欲望,宛若南极深寒。安德里希曾远征过西藏和南冰洋,未知对他而言只意味征服。

直到惊雷轰隆才唤醒安德里希的短暂失神。他打开白兰地,递给卢西安,“这是我二十三年前攻下高卢防线后,从一位法兰西将军处缴获的战利品。我曾以为无人能配这来之不易的荣耀,但你不一样。”

陈年烈酒绵柔成熟,入喉又挥发出辛辣的后调,一直饮酒如水的上校却感到有些微醺。

“两周后艾德温皇帝正式签署退位诏书后,你将成为新摄政王。那个懦夫不肯签署的‘战争扩充法案’,由你来签。”

“遵命。”

“记住,你今日能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你连被废黜的私生子都算不上。”

卢西安嘴角上扬起微微的弧度,嗓音低沉,带着干涸喑哑,“今早是否还要为教父大人朗读?”

上将轻晃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盏里搅动着 “今后都再不必,是时候换人了。”

2.

安德里希上将的藏书室和别处大为不同。这儿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古罗马圆形斗兽场,三层半环形的棕色实木台阶呈半圆形环绕房间,可以当做座椅使用,围绕出底部剧场。表演台上则铺着东洋和风式叠敷,中间摆放着一只矮脚桌。

珍藏典籍必须终年避光,厚重窗帘遮住房间的所有落地窗,唯有几盏绿色琉璃壁灯形成房间的光源。

一个至多十三、四岁的棕发少年像东洋人那样跪在矮脚桌后,面前摊着本书。他完全没有发育,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甚至能隐隐地透出蓝色血管。他带着防止书本磨损的黑皮手套,细瘦胳膊颤颤巍巍地翻开一页书。

“她的...臀部在腰部被捆的情况下为了躲避鞭子拼命扭动,从而变得加倍诱人...有一个人大受诱惑...”少年看到观众席里坐着六位客人— —七十五岁的大法官坐在最第一排最左边;倒卖军火的财阀会长和财务大臣在一旁比赛谁今天尿了更多滴的前列腺问题;《帝国时报》主编一人独占第二排座位;安德里希上将和平时一样坐在最后的专属座位,身旁则是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他过于耀眼,以至于在这群中老年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正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烟蒂,但他周围依旧青烟缭绕。少年拖着稚气的嗓音念书,他无意间把音节拉长,想再去打量打量这个神秘男子。“他用双手分开那两块燃烧般发烫的肉体,插了进去——并非毫无困难....这种孔道应该被修理得更容易接近些才好.....”

咳咳。大法官突然掏起一条手帕,拼命搓起鼻涕,他揉搓着红肿的大蒜鼻头,抱怨道“老天,这孩子读得比宪法还枯燥!”他的假牙还突然滑动到胸前的睡袍上,急忙找起假牙。

“那嫩肉包裹着...”少年还没读完,便被安德里希上将给打断了。

“纳西索斯!”上将走到少年身旁,从橱柜里抽出一条鞭子,狠狠地抽他三下,“不要再念了。训练你读书简直是白费力气!”纳西索斯发出哀嚎,哭腔中还伴随着喘息声,台下的老年人们纷纷安静,任凭男孩跪在地上哭泣。卢西安狠狠掐灭烟头,按进烟灰缸里。

“卢西安,他们比起你都差远了”。上将热切地望向他,“去给这个登不上台面的可怜虫一点儿教训。”

“是,教父大人”。

卢西安走下楼梯,没有站在表演台中央,反而转身进入舞台后的屏风里。一分钟之后,他已换上件缀满金色刺绣鹤纹的黑缎和服,手上套着和纳西索斯一模一样的黑皮手套。他轻车熟路地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发旧的硬皮书。“先生们,数十年前,某位德奥帝国的军官从远东殖民地檀香府带回这本东方小说。”

他举起书本,扉页是东方春宫图。女人倒挂在架子上,雪白的双腿大张,黑色阴毛在暗红色内壁上根根分明,全身只剩一双艳红的绣花鞋勾在纤足上。身旁的男子在她双腿上方悬着一串葡萄,紫黑饱满的果实摇曳,无限勾撩着人们的遐想。

留山羊胡的财政大臣急忙把老花镜片擦得一尘不染,深吸一口气。

“当金莲脱下衣服时,西门庆端详了她的玉门。没有一根毛发,白如雪,滑如玉,紧如鼓,柔软如绸缎。他如解开帷幕一般挑开花心,挑得挑得淫精流出,如蜗之吐涎。从中飘出酒香,那层层绸缎上凝结朝露。”卢西安的声带长期被烟酒浸染得喑哑,但伴随着低沉的颤抖音节,每一词都念得极具挑逗性,疲倦的老年人们纷纷打起精神。

《帝国日报》主编转身对安德里希上将露出讪笑,苍白如蜡的脸上泛出两坨红晕,“这么美丽又出身高贵的人读如此淫秽的书籍还真是令人愉快的呢,您可真是会调教啊!”

“好东西大家当然要一起玩乐。不过,您这样的资深新闻人对我近期首相大选的事,还是要请多多美言几句。”

主编小心翼翼地把前额的长发向后拨弄,盖住那日益稀疏的头顶,“当然,将军!不过您的礼物我实在受之不起,他现在俨然是军情处要员,马上要成为摄政王的大人物啊!”

“都什么年代还提君主皇室制度?早该进棺材了”安德里希瞄了一眼挺拔正坐地卢西安,肥唇抖动,“他在床上绝对能把您侍奉得欲仙欲死。”

“他执抵牝口,卖了个倒入翎花,一手据枕,极力而提之,提的阴中淫气连绵,如数鳅行泥淖中相似。妇人在下没口子气喘吁吁。” 卢西安突然放下书本,命令纳西索斯伸出手。

“这是搞什么?”“就是啊,明明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停下来?!”老头们不由得发出抱怨。

卢西安仿佛没有听到观众们的不满,对纳西索斯命令道:“倘若连朗读都做不好,之后你该怎么办?”他从和服口袋里抽出一支乌檀木折扇,抽打他的手心,少年水葱般晶莹剔透的手掌瞬间通红。

呜呜——纳西索斯羞辱的泪水终于决堤,爆发响亮的哭泣声。

“纳西索斯,眼泪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卢西安下手缓和了些,但没再理会他,继续朗读。

似乎是感受到卢西安的歉意,纳西索斯努力抑制哭泣,转为低声的抽噎。“那红绣鞋抖落,水声淅淅沥沥,清脆不绝....”少年的抽噎和鞭挞肉体的清亮声响与朗读节奏全然融合,窗外雨点在玻璃上落得水花四溅,是这场淫秽聚会的背景音乐。

咚——咚——咚——咚——十点钟的闹钟终于响起。晨读时间终于结束。卢西安合起书本,鞠躬致谢。客人们纷纷拍手鼓掌。

“这么多年了,换谁都还是不如卢西安!”军火财阀会长身为老客人,忍不住赞美。安德里希和客人们热情握手,亲自送他们出府邸。

卢西安展开折扇,目送每一位客人离开,他不疾不徐地摇动扇子,在屏风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谢谢诸位,来日再会”。

临走时,财团会长在踏上汽车前,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小费给开门司机。他从几张纸币之间摸到一张扑克牌。

“BLACK SPADE”(黑桃)

他摇了摇头,估摸这是在蒙地卡罗或巴黎某处赌场留下的产物,顺手便把扑克塞回口袋。

柏林的暴雨仍然未停,这辆黑色轿车随即便消失在浓稠如墨的风雨里。远处天空电闪雷鸣,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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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哥哥异常强大的内心是因为经历过很多不幸。不过后面还有很多剧情反转,这儿相当于对哥哥日后行动的铺垫吧~~~~

其实本来这个文只是随手瞎掰写给自己玩玩的,所以真的很小白。

真心非常谢谢大家的留言,我会好好努力加油,争取隔一天更一次。

还有,作为一个纠结症晚期患者,经常写了文之后觉得不好,又保存成草稿重新改....所以有可能同样的章节过段时间,在内容大致不变的情况下,细节有变更了蛮多....╮(╯▽╰)╭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