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少年明显对这一幕期待已久,驻足回望的幼主正等待着自己为她收割下战利品的头颅,他也自然要在这第一场战斗里好好的表现。

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发苍白的唇不知道哑声说了什么,忽然又割开自己的掌心用黑红的血快速结成几个巫阵,数条诡异的银色巨蟒钻出,往狂暴中的黑狼蜿蜒爬去,一条被利爪撕碎又紧跟着缠上一条,血肉撕裂飞溅。

黑狼后腿微曲,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俯冲的姿势,血红的狼眼里是幽幽的凶光,却突然猛然一跃,纯黑的油亮皮毛在水晶灯下有一种缎光的美感,跃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瞬便扑进了在最后方的巨大母蛇,尖利的狼牙与血红的舌头,母蛇正嘶嘶吐着蛇信的蛇头便被狠狠咬断,粗长笨重的无头蛇身瞬间垂软下来,被撕裂的切面还挂着些碎肉,汩汩的流着腥臭的鲜血,那仿佛源源不断涌出的白色巨蟒也纷纷垂软的畏缩成一团,盘卷起来往大殿的四周游开,狼头目露凶光的转向巫族少年的方向,向他吐出一颗血肉模糊的蛇头,眼看着下一秒便要咬上他脆弱的喉管,却忽然极其凄惨的引颈呜嚎了一声,巨大的狼身抽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粗硬有力的狼尾掀起了一阵碎石扬尘,将大理石地板都震碎的力度,直至良久呜嚎逐渐息微了下去,一动不动。

一直在巫阵里的骑士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中坚硬的蛇杖又快速软化成柔软的活物,顺着他宽大的袖袍缠绕着滑了进去。

他脸上是讨好邀功一般的炫耀,目光专注的向你走来,那双横贯着白色瞳孔的红线还未消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妖异,却只眉眼舒展的向你微笑,下意识微张了张口,但并说不出话来,只恭敬的跪下向你行了一礼,湿冷的手珍重的捧起你的右手,落下一吻。

你对于本来占据上风的费利克斯突然的倒下有些好奇,他却似乎立刻看懂了你眼中的疑惑,喉间嘶哑难听的发出了一声尖喝,只见从巨大狼尸底下爬出了一条极细小的银蛇,蜿蜒的绕着你游了一圈,又紧接着钻入了死去的母蛇那断裂的创口。

你不禁为他的狡诈所满意,对于狂暴的兽族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它的攻势,但智慧总能轻易的解决掉只知厮杀的莽夫。

“你很不错,我亲爱的骑士,你使我感到惊喜。”

你温柔的抚摸着向你温驯低头的少年,他的垂顺的银发也是触手的湿冷,你并不喜欢这种触感,但依然恩赐下亲昵,给予这场精彩的落幕夸赞。

然而下一秒,腥凉的血贱了你一身。

前一刻还半跪着接受你爱抚的骑士,已经成了一具僵直的无头尸体,甚至因为太快而依然保持着向你半跪的姿势,你堪堪收回了抚摸他头顶的手,而那颗你才抚摸过的头只剩下了脖颈的狰狞血洞,被撕裂的皮肉甚至还耷拉在上面,喷溅的血在刚刚已经溅了你满脸满身,断口还在股股涌着鲜血,然后缓缓的歪倒在你脚边。

你完全被这个变故惊住了,

只呆怔的目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那头咬下骑士的巨狼,正距离你不过数丈远,猩红的狼眼死死的盯着你,微微垂下狼头,向你缓慢的,一点点的,吐出一颗稀烂的人头·······

危机感使你浑身僵直,而贝琳达已经在刚刚的变故中尖叫着瘫倒在地上,狂乱而惊恐的哭嚎着什么,你只听到耳边是聒噪的嘈杂,和地上尸体气管混合着血液发出的细微噗声。

黑狼晃缩了下狼头,微张开口便是尖刺的獠牙,却只舔了舔还挂在嘴边毛发上的脑浆碎肉,缓缓向你走来。

头顶明亮的水晶灯已经在刚刚那场最后的兽斗中被翻卷的蛇身打碎,只余四周墙壁上跳跃的烛火,和微弱的壁灯。贝琳达颤巍巍的轻声呼喊着你,试图吸引巨狼的注意来使你逃走,但你只在昏暗的烛光中看见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和他纤长的银灰色睫毛,

不知何时,残暴的猩红狼眼已经变成了那双熟悉的痴欲的蓝,你下意识偏了偏头,想抓住蓬松的裙纱,却只抓到了满手黏腻的鲜血,语气有些试探的犹疑:

“费利克斯?”

似乎是因为你的轻声呼唤,巨狼有些踌躇的停住了脚步,却又随即快速的扑向你,大张的血口一副要将你吞噬的模样,你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他闪着寒光的狼牙,上面挂着的碎肉,还有蠕动的肉壁与幽深的喉腔,他的冰蓝色的眼睛腾升起怒气,蓬松粗硬的狼尾从后面圈围住你,你却莫名的放松了下来,尽管他并不能说话,但你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恐吓威胁你,以及质问你的抛弃,与对那个新骑士的亲昵。

你有些忍不住的想笑,眉眼弯了一瞬,虽然很快但依然被牢牢注视着你的黑狼发现,他意识到了你并未被吓到,有些恼怒的原地踱步了几下,扫帚一样的狼尾拂在地上发出刷刷的声响,他张口想向你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咽的狼嚎,冰蓝色的眼里满是惶恐不安的委屈与怒气。

“费利克斯,来我身边。”

你向他招手,他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向你走来,以一种温顺的跪趴的姿势窝在了你面前,

你跪坐着贴近他,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顺滑的皮毛,像抚摸一只大狗,从竖起的耳后摸到背颈,另一只手去抓挠他下巴有些粗硬的毛发,换来舒服的咕噜声,摸了许久他似乎放松了下来,将那颗巨大的狼头半埋进你的怀里,喉间发出有些委屈的细弱呜咽,你才发现他伤得如此的重,你抚摸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红,他因为你手指的触碰而忽扇的尖耳后也有数道明显的狰狞伤口,撕裂处冒着鲜血,你想看他体内是否有受暗伤,便将掌心沿着他下巴摸了下去,他低头舔了舔你的手臂,翻转身体使柔软的腹部面对着你,一只前爪还讨好亲昵的想要搭在你的肩膀上,四足的利爪都收得很好,只有柔软的肉垫轻轻踩按在你裸露的皮肤上。

他的腹部温热而毛绒绒的柔软,随着喘气而鼓动,你并不用力的按压了一下,他便咳出了一点猩红的血混合着碎肉,看起来的确受伤颇重的样子,你这样断定。

跪俯向对你完全打开如驯服的大犬一样痴缠着主人的猛兽,温柔的将他的头搂入怀中,语气是甜蜜的撒娇:

“费利克斯,你这样好像一只威风的漂亮大狗狗哦,你还会变回来吗?”

手却已经摸向了绑在大腿上的利刃,你总是会在这样的场面里带上你的小武器,只是一种有备无患,这次倒终于派上了用场。

没能顺利结束的游戏怎么看都是父亲这次找来的骑士太过无能的原因,你可没有被迫拖延进度的好脾气,如此可爱而迷人的玩具,就应该在最完美的时候死去,只是可惜了你安排的剧本被破坏掉了,

亲手杀掉他也本来不在你的预料。

忠诚的巨兽只满足于胜利的喜悦,尤其是此时兽性的本能影响了他,费利克斯只觉得自己成功的在配偶面前杀死了卑鄙的觊觎者,自然应该享有恋人的一切,那种一开始的被抛弃背叛的愤怒绝望都被夺回了爱人的得意狂喜轻易抚平,毕竟在兽族里这样的因为交配权而产生的殊死搏杀十分常见,

而他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他狠狠的咬下了挑衅者的头颅,献给了美丽的爱人。

费利克斯满怀得意的喜悦,伸出猩红软舌细心的舔舐清理着爱人被落败者鲜血溅上的柔嫩脸颊与头发裙角,甚至为了不使舌头上的柔软倒刺刮伤爱人细嫩的皮肤而格外小心翼翼,却突然感到了喉部一阵剧痛,因为杀意而浑身警戒的猛然站立,还不忘下意识用狼尾圈护住怀中孱弱幼小的爱侣,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这疼痛正是来自于此。

你手里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被光明祝福过的刃口能够对巫师与兽族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受伤的黑狼因为反应快速而并未能致死,怔怔的在几步外看着你,冰蓝色的瞳孔里逐渐浮起一层阴暗的血色,一只前足不住的扒刨着地面,即使是在此刻他都依然未对你亮爪,柔软的肉垫在大理石地面上擦出刺耳古怪的声音,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哀伤和委屈,仿佛在向你要一个解答,又像是苦痛绝望的质问,喉间不住的发出沉闷压抑的咕噜血气,

你有些懊悔刚刚下手的不够果断,你低估了他的速度,

却只温柔的整理了下裙摆,被清理干净的脸颊一如既往的雪白纯洁,向警惕的野兽露出一个歉意而爱怜的表情,有些湿润的眼里饱含深情,短刃跌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轻轻的呼唤着他:

“费利克斯,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你期盼的望着他,似乎是想乞求原谅,又像是想要靠近,轻咬着下唇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可怜的站在原地。

费利克斯似乎被你的神情所软化,有些犹疑,狼头低垂下来埋进黑亮的毛里哀哀的呜咽了一声,委屈极了的轻哼,因为你的眼神而不自觉的向你迈近了一步,又踌躇的停下,两只竖起的尖耳都耷拉了下来,冰蓝的眸子里有些湿润的水汽,你正准备再说点情话,他已经缓步的向你靠近,不时的发出虚弱的呜咽,因为伤势步伐都有些蹒跚了,却还是再度的向你走来,即使你前一秒曾向他举起利刃。

你跪下紧紧的揽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间被血湿润的毛发里,他的声音可怜极了,却依然无法拒绝你的亲近,尾巴密实的将你团住,像他将你满满的抱在了怀里,你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此时的他是如此的惹人爱怜,你们像恋人一样紧紧相拥,一手捡起的短刃却又再度深深的,毫不犹豫的,凶狠的插入了他已经受伤的腹腔,用力到整个柄身都没入的地步。

黑狼一阵剧痛的痉挛,垂死的暴起使他下意识咬向袭击者最脆弱的咽喉,却又在最后一刻擦着你跳动的动脉划过,尖利的獠牙依然划破了娇嫩的皮肤,鲜血顷刻涌出,汩汩流向颈窝。

他已经快要死去了,它已经快要死去了。

狼头只虚弱的垂落在你的肩膀上,粗粗的苟延残喘的吐气,沉重的身躯使你被压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你闭上眼温柔的抱住他,轻轻抚着着他顺滑的颈部毛发,感受着他逐渐微弱的死去,

像乖顺驯服的大狗,依偎在你怀里。

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昏暗的壁灯照不到中央,一片黑暗里只有你们紧紧相拥········

直到终于回过神的贝琳达提着一盏烛灯来寻你,她吃力的将你从狼身下扶起,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却还尽职而恭敬的询问着你的安危,只是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惧意,

对你的惧意。

你只轻瞥了眼像鹌鹑一样瑟缩的贝琳达,优雅的搭上她向你伸出的手臂,你此刻只想休息

今晚这一场过于刺激的游戏使你在亢奋后有些疲惫。

推开门月光如水的洒进来,凉凉的铺了一地,风带进来盛放的蔷薇花香,吹散了浓烈的血气,抬头漫天星河璀璨而美丽,你光裸的肩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突然心情有些哀伤,

月光为你披上了一层头纱,你穿着蓬松华贵的白色礼裙,如染血的新娘:

“贝琳达,你说爱情是怎样的东西呢?甘愿如此愚蠢的死去。”

贝琳达已经在你问话的第一个字便惊惧的向你跪下,却挤不出一句回答,你轻叹了一声,费利克斯临死前望着你的眼神那样复杂难明,像深情,像痛恨,像占有,像乞求········

你完全不明白,但却突然觉得,他那双被泪水沾湿的冰蓝色的双眸,真的美丽到了极点。

“不要焚毁了,将他的尸体扔进兽森,毕竟我那么爱他。”

你对贝琳达发下指令,便不再理会还趴跪着的胆怯女仆,急切的想要休息的你提起裙摆从一片蔷薇花中穿过,

“做个好梦吧,我最爱的费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