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号,《回响》全国最后一场路演在S城兰苑大剧院拉开帷幕。

片方请来几家知名媒体现场直播见面会,工作人员们紧张中带着兴奋,一个多月的忙碌终于要在今天画下圆满的句号,接下来可以不用如此奔波。

直播现场,演职人员就观众和媒体提问对答如流,现场气氛轻松愉悦,不时有笑声传出。不少场外工作人员更是比以往都积极地拿着手机不停拍照,嘴里还念念有词。

“陆导今天好变态啊!”

“你什么毛病?平时在片场和魔鬼一样,你说他变态就算了,今天这么A,哪里变态了?”

“变态就是说他和常态不一样嘛!不和你扯犊子了,我得赶紧多拍两张!”

“你们俩大男人看着陆导流口水,恶不恶心……”

“你不恶心,你别拍啊!”

“小青青,他们欺负我!!”

“你们仨,都给我滚出去!!!”

……

见面会结束在晚上的八点多,片方安排了小型庆功宴,一行人到附近酒店包厢落座,剧组气氛可谓是几年来最放松的一次,大胆的更是直接去和陆沧燃举杯。

“陆导,谢谢你!虽然你脾气不好,但真的让我进步很多。”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不等陆沧燃回应就跑回了座位,酒过三巡之后仍然心有余悸。

“魏卫,看你那怂样。”

“你们别怕,今天大家尽情喝。”顾君岩举杯看着大家,嘴角笑意明显,还有一丝不怀好意:“你们陆导心情好得很,错过今天可就没什么机会了。我先去赶飞机了,饭局下次再补。”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气氛更加欢快了。陆沧燃不知不觉间几杯酒下肚,但他一直顾虑着晚上还有约,慢慢将脸色冷了下来,装出旁人勿近的生冷模样,一时间仿佛刚才那个和蔼的样子就是个幻觉。

场记看着他这样,举着杯,站在旁边进退两难。此时,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榨干眼泪的薇澜:陆导,我到兰苑了,怎么没看到大家啊?」

消息被在旁的几人瞟见,陆沧燃连忙拿起手机和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就要出门。

“诶!”副导演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伸手想要抓住他,“怎么说走就走了,这臭脾气谁受得住他。”还是被他跑掉了。

程薇澜站在兰苑门口,看着稍显冷清的剧院,心中疑惑不解,不时地看看手机,确认没有错过电影开场时间。

“薇澜。”

程薇澜顺着声源,转身就看到陆沧燃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她。他今天换上了西装,白色的衬衫因为喝酒袖口被卷起两圈,扣子解开了两颗,左臂上搭着黑色的外套。程薇澜看进他泛着水光的双眼,不禁入了迷,仿佛要被吸进他忧郁又慵懒的世界里。

“发什么呆呢?”陆沧燃走上台阶,看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肩膀微露,腰部收紧,显出匀称的身材,裙摆被风吹起,正好打到了走到身旁的陆沧燃腿上,伴着幽幽兰香袭来。

微哑的嗓音传来,酒味混合着淡淡的冷冽雪松香味飘进程薇澜的味觉系统,五感都被刺激着,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没什么。”程薇澜在黑夜里偷偷红了脸,急忙转移了话题:“陆导,怎么都没看到其他看电影的观众呢?

她跟着陆沧燃向影院里迈步,转头不经意瞥见身边的人冷了脸,但依然绅士地点开电梯,等她站稳,关门的瞬间才又开口道:“我记得我说过,你不用喊我这个称呼。”

程薇澜这才意识到,他生气的原因。她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如此专注于纠正别人的称呼,当导演的毛病?但她就像于诗雅说的,外表高冷,内里怂包。拿别人手短,她踌躇着,手指摩挲着包带,缓缓开口:“嗯…知道了。”

程薇澜盯着电梯上升的楼层数,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飞快的心跳。

“陆沧…”程薇澜尝试叫他全名,还是觉得过于冒犯,她干脆略过称呼:“你的票夹我今天带来了。”

“嗯。”电梯到了,陆沧燃并没有急于要回票夹的意思,“先看电影吧。”

他们的票在倒数第三排,巨幕影厅,画面修复后十分清晰。伯格曼层层分解,步步递进的解构着生活、人性苦味之圈,黑白构图不断被现实突破,画家再也作不出画,音乐家无法辨识乐曲,而时间长流并没有因此中断,每个人最终都要直面自己的困惑,没有人能够摆脱。

最终,当大段的对白诉说着关于爱和上帝的渴望之时,画中人病态又疯癫的模样已与一般疾病无异,精神的荒漠与空虚是人类自身赋予自己的囚笼,人们不停地在渴望与拒绝间徘徊,在不安时把囚牢放大,而依然把自己画在其中。

影片渐进尾声,陆沧燃微微转头看向程薇澜,黑暗中,他看她眼角带着泪光,不断地睁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最终,努力还是白费了,一条泪痕明晃晃地留在了她的脸颊上,他微抬手,很想帮她擦掉眼泪,而也只能放在扶手上,默默收紧。

他们走出影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程薇澜还没完全从电影里走出来,在兰苑门口轻微地吸了吸鼻子,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的电影票。”

“嗯。”陆沧燃眉头微皱,在程薇澜转身的同时,伸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程薇澜疑惑地转身,眼中充满不解,等着他说话。

“懒懒,很高兴见到你。”

程薇澜愣在原地,耳朵嗡嗡作响。一直到她终于回到宿舍,也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时隔几天,她再次迎来了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