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经下午三点,阮泠兰下床把手机响铃关掉,揉着眼睛脚步不稳的进了里间。

想要看看他醒了没有。

晏承白正好从厕所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避免了尴尬。

“你醒了,睡得好麽?”她问道。

不知道这人是几点醒的,看着就像没睡过似的,不染波澜。

“ 谢谢关心,还好。”

他走到窗边,看着冷淡淡的,声音也低哑。看着简直是如古井无波。她在其中映射的情绪也得不到反馈。

阮泠兰想,对精神障碍患者来说的需求;物理需求就是压抑药物,精神需求会是什么?

想要人理解?或者是……救赎?

听起来很伟大的样子,虽然很不现实,但或许真的跟这类有关系。

“ 先生现在想出去逛逛麽?很闷吧……” 她又开口询问道。

此时此刻的晏承白就像个闷葫芦,情绪不高。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服用药物后产生的低沉反应。

不是他不想活泼一些,而是被抑制了积极的反应,暂时阻断了感受快乐的渠道。

真可怜。

“待会儿吧,你可以坐在那张椅子上维持这姿势不要动麽?”

一句话让阮泠兰愣住在了当场,脸色古怪。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让我……坐着不要动?”她古怪的发问。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岂料对面的男人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眸静静地盯着她,不容置疑。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麽?这个要求很奇怪……” 简直奇怪的匪夷所思,她挣扎着问了出口。

如果他能回答的合情合理,她也可以按照他说的做。

“你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很美,像一副美丽的仕女图。”

很正经的口吻,像在陈述一个严肃的事实。气息沉缓,落在她眼里好像有些病态。

所以呢?阮泠兰眨了眨眼,她在思考晏承白是不是在发病。有点像但不是很像。她可不记得之前的晏承白对人说过这类话。

看来他确实头脑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强制性的要求,就为了欣赏他感觉到的美?

像把她当成某种扁平的参照物来看,图片或者画作之类的。

“就像标本那样的麽?” 她克制不住的追问,带了点揶揄。

没想到晏承白摇了摇头,表情里有那么点儿看傻子的意思,“标本只是为了保存,并没有鲜活的美。”

最美的是,鲜活又生动,然后凝滞在一瞬间的模样。在他眼里,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只有研究价值,并不美。失色且枯朽。

“现在,你可以按我刚刚说的做了麽?”

晏承白毫无所察她心中的思索,依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稍微歪了下头漠然看人。

泠兰把衣服拉了一下,胸前的皮肤白腻散着柔光,“当然可以,我的先生。”

她维持刚才的姿势端正的坐好了,淡然的瞥着他。

如明珠晕散华光,果真有古时候仕女图绘那种静默又细致的冶艳端庄。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她暗暗地思忖。

维持这个姿势,阮泠兰不可思议的坐了大半个小时,晏承白就站着看了她大半个小时。日落西斜,光影转暗。一动不动,目光似有实物落在她身上。是在看她这个人,又像透过她的皮肤看到构造,从头到脚的打量。

并不情色,也不热切。

但委实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感觉浑身不自在,阮泠兰也稍微有些,但她尽量的忍住了,“我可以把头放到胳膊上面麽?这样有点儿酸。”

她声音清泠,姿势正襟危坐,脸上带着笑意。晏承白看她,她也在注视着晏承白。

两双眸子时不时在空中交汇,撞到对方的瞳孔里。

“可以。”他情不自禁的答应。

视线还是没有错离开她的脸。像在欣赏美丽的器物。

阮泠兰歪了脖子半侧躺的姿势,也看着他,目光自然的拉长,从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挺直的鼻梁,转到他微红薄软的嘴唇。

形状优美,诱人亲吻。

年轻男人的神色越来越柔和,不再是淡漠疏离,浮现一种近似温软的错觉。他那么细致入微的打量阮泠兰,已经快要把人看透了。却在脸上出现了温柔又深切的怀念之色。

眸子里携刻了某种深藏的哀伤和失而复得的愉悦。

就像一个人在一座孤岛之上,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一艘船。见到了熟悉的人。

阮泠兰的眼神逐渐冷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这副样子,倒看着有点脆弱。

像沉浸在一场幻梦中,眼眸低垂紧紧跟随着自己,如果她突然打碎这一切,他会伤心吧……

可是你透过我在看别人,这是把我当成一面镜子麽?我也很伤心呢。

她勾起嘴角,一个促狭的笑挂在了脸上,活动了下手腕胳膊,突然且无情的站了起来。她说服自己这也是为了他着想。

实际上,是她心里的反骨念头在作祟。

总是沉迷过去,还不如看清现实。她不知道晏承白在想谁,但他的深切缅怀是显而易见的。真让人不爽啊。

要么晏承白高兴,要么她高兴,毋庸置疑!阮泠兰当然是选自己爽。

“不早了,过会儿天就黑下来了。先生我现在带你出去吧。”阮泠兰笑容转瞬变了味道,自然舒展,就连一丝清冷都摸不到了。温婉又体贴。

眼尾上挑,看着他却有一点怜悯的冷漠。

她骤然的起身动作,也带动了晏承白的视线。他回神过来,收回视线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头不知不觉也暗下来,她雪白的肌肤格外显眼,锁骨的小窝像盛着一汪泉水,衬得嘴唇格外红。

现在的确是不早了,虽说天气暖了黑的要晚点,但两人只是对望浅聊几句,谁都没注意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要五点多了。

山边的晚霞纷彩幻红,晕染无边天际。

女人走到墙壁把灯打开,光亮回了房间,明亮如白昼的光照着两人。晏承白被她打断和刚刚那突然的动作,也只是眼眸一瞬间就黯淡下去。好像有点失落似的。

阮泠兰瞧见他这样子,不动声色靠近了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和缓了些,十足耐心的。

晏承白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应了声:“走吧。”

接收到他的信号,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房间里的灯照常开着,她开了门拿着水杯先出去了。

作为他的护工,出门得记得带上必需品。

年轻男人跟着步出,眼前女人的背影并不迟疑,一步一步走远,晏承白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走到拐角的侧脸。

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像,却有奇怪的融合处。是哪里呢?他忽然记不起来了。

光洁的额头,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在薄软的布料里。肩头莹润皙白。她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但确实还是这个女孩没错。

此刻泛入他眼,又在眼底流转着成为天上月。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等他。从前也是这样麽?

晏承白揉了揉额角,忽然停在了原地。只觉得耳边传来奇怪的风声和窃窃私语声,瞳孔缩小再放大……他明明站在安静的廊间,一个人都没有。

颤栗而隐秘的欲望勃发,一瞬间似乎就要把他裹挟进密实的网里。

明明今天的药已经吃过了,最近也好转了很多,可是为什么……

他感到自己竟然下体也有些发硬,此刻顶在裤内很有些涨痛。他的尺寸太大,没有勃起还好,一旦勃起束缚在裤子里,简直是种折磨。

只能尽力忍耐着,沉默安静的继续行走。